孙昌的来信俨然给陈云开出了个大难题。
陈云开照顾他的族人自是没问题。
本来陈云开就想着把孙东来提拔成游击将军的,之前陈云开便给了孙东来三百多家丁,又有着此时的功绩,孙东来升任游击将军已经没什么难度。
但孙昌想回来,俨然不好描述!
他回来朝廷肯定是欢迎的,但因为他之前的叛乱,沈廷谕早就派人把他的家人抓了。
老婆、女儿都被送进教坊司了,这玩意还能再洗白吗?
而有着这个坎儿在,孙昌就注定不可能被朝廷信任,而且,前途渺茫,能善终的概率极小!
怕过不了多长时间,他就要因意外而身亡。
站在朋友的角度,陈云开自不好劝他回来!
主要陈云开很明白!
孙昌现在就是想让他陈云开来背书,以确保他回来后的安全!
但这玩意陈云开怎可能背书?
锦衣卫或者东厂的番子要干活,陈云开怎可能拦得住?
但不回来,孙昌就算跟着孔有德混,前途依然渺茫。
半晌。
陈云开忽然看向孙东来:
“孙爷,咱爷们,不兴玩虚的。此事,你怎想?”
孙东来忙重重对陈云开磕头,含泪道:
“将爷,卑下深知您是重情义的人,但此事,您,您千万不能答应啊。您要真把他弄回来,那咱们青州城的老百姓,日后怕是要遭大难那……还有……”
孙东来忙擦了把泪,看向陈云开的眼睛道:
“将爷,卑下今夜见过孙昌一面,卑下怀疑,他已经被孔有德的人钉死了,是孔有德让他这么做的。若是这般,您就危险了啊……”
以陈云开对孙东来的了解,自明白孙东来没说谎,这事绝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但不论是孙昌还是孔有德,这一手还是相当毒的。
会直接影响到陈云开的名声。
须知。
孙昌是对陈云开有着提拔之恩的,虽然这提拔有点虚无缥缈,全靠的陈云开自己的努力!
但陈云开从大头兵到小旗,踏出的这关键的一步,还真是孙昌的功劳。
这一来。
如果陈云开不救他,后面坊间还不知道要被传成什么样。
但陈云开若救他!
那俨然也跳到了更大的坑里!
说不好听点。
孙昌此时对大明怎么可能还会有什么忠心?
他老婆、女儿天天在教坊司让人侮辱,真的是千人骑万人跨的,他会对大明,对朝廷忠心?
怕就等找个好机会好好干一票大的呢。
“孙爷,你回去告知孙将爷,若他真想回来,我会帮他想办法。但青州这边,他怕是很难回去了。”
“而且,他若想回来,也得拿出些趁手的功绩来!不说孔有德、李九成的首级,怎么也得拿个总兵级的首级回来,我才好跟上面交代。孙爷以为如何?”
陈云开看向孙东来的眼睛道。
孙东来顿时大喜,忍不住对陈云开伸了个大拇指赞道:
“将爷英明!卑下现在便去找他!”
看着孙东来急急而去,陈云开长吐出一口浊气,眼神有些深不可测。
你不是给我出难题吗?
那我也只能给你出难题了。
不是我陈云开不念旧,而是你这初心,就不正啊。
…
“帅爷!便是这般了。这狗艹的陈云开,得志便猖狂,早就不念以前那点旧情了……”
当晚。
孔有德的大帐内。
孙昌无奈的对孔有德诉苦。
孔有德虽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但真听孙昌说出来,他还是有些失望。
不能在官军内部和背后制造混乱,他现在就只能往登州城跑了。
什么黄县之类的小县城,根本就没法守。
但经此大败,孔有德俨然也沉淀了不少,脸上露出和煦笑意,亲手把孙昌扶起来:
“老孙,不成也没事。你的忠心,本帅还是知道的。便先下去好好休息吧。咱们再想别的办法便是。”
孙昌顿时大为感动,忙拼命对孔有德磕头:
“多谢帅爷,多谢帅爷……”
等孙昌走后,孔有德的脸色却是迅速阴沉下来,狠狠啐道:
“陈云开,你这狗艹的狗杂碎,老子早晚弄死你!不!必须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孙昌的幺蛾子被陈云开压下去后,陈云开终于清闲了下来。
现在大局已定!
追杀溃兵的事让卢斌带着几百骑兵去做就是了,陈云开自不会贸然。
理由也是现成的。
他部着实疲惫劳苦,又多是步军,加之这么多俘虏要看守,已经没有什么追击能力。
而此时官军正值大胜之势,其他人一个比一个勇,不论高起潜还是朱大典,都不用啃硬骨头了,自然也不用太仰仗陈云开,直接把陈云开晾在了一旁。
几天之后。
便传来消息。
吴襄、吴三桂父子在孔有德部主力撤离黄县后,第一时间便克复了黄县县城,为朝廷复土。
消息传出,吴三桂的声势终于起来了,一时成为最炙手可热的大红人。
当然。
陈云开的低调,也是很大原因。
否则。
单单陈云开活捉毛承禄的大功,吴三桂拍马都赶不上。
但陈云开却正乐的这般,这正趁了他的意!
说白了。
局面发展到此时,对陈云开意义已经不太大了。
甚至。
他后面若再立功,特别是立大功,怕非但不是什么功绩了,反而会让他陷入真正的危险之中!
木秀于林,功高盖主啊。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甚至。
陈云开现在正寻思着找个好办法自黑一下,要让人拿到他一些不痛不痒、或者并不致命的把柄。
可惜。
他暂时还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又几天过去。
吴襄、吴三桂父子,金国奇部,祖大弼、祖宽部,靳国臣部,金国凤部,包括邓玘、刘泽清他们,都已经赶往登州城附近,把孔有德等人彻底困在了登州城中。
而此时。
符游击等后续部队都赶到了陈云开的位置。
陈云开自不好再拖沓,便与符游击、陶延鑨、王世豪他们一起,前往登州城。
但此时的结局已经很明显了!
此次沙河大胜,除了陈云开在其中吃到了一点肉,符游击他们这些山东军,不说连根毛也没够到,却也差不多。
至多便是喝了那么一点点别人的剩汤剩水。
很显然。
这里面绝不只是高起潜的意思,朱大典也在刻意的打压山东军。
也不知这是朝廷的意思,还是崇祯皇帝的意思!
但不管是哪个,都意味着,陈云开他们未来的日子并不是太好熬!
毕竟。
卸磨杀驴,向来是有些大能的看家本领!
几天后。
陈云开他们山东军终于抵达登州城下。
却如预料中的一般。
城外已经没有什么好地方可以让他们扎营了,他们只能在登州城外围七八里外扎营。
这很明显,陈云开他们是没什么进攻机会的,自也意味着不可能再有什么功绩入账。
陈云开对此自无所谓,却是把符游击他们气坏了,真的是气得不行!
想想吧。
持续了快一年的战事,他们在这个过程中辗转南北,说南征北战都不夸张,可谓受尽了辛苦。
却是……
真吃肉的时候没捞着一口,挨揍的时候却是一顿没少……
这不是纯欺负人吗?
“兄弟,你可得给咱爷们拿个主意啊。若再这么搞,咱们怕是都要活不下去了。狗艹的忒欺负人了啊!”
晚间的小酒宴上。
符游击实在忍不住了,大骂不止。
陈云开自理解他的愤怒,但这等时候他自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安慰道:
“哥哥,别人急就急了,你急个甚?我明天再给你三百俘虏,你后面再使使劲,足够你升到参将了。现在这般,已经轮不到咱爷们做主了啊。”
“兄弟,我自知道我没事,可,老陶,老王他们,哎!真是没处说理去了啊!”
符游击一口闷掉杯中酒,俨然极为不爽。
陈云开这时却忽然想起来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跟符游击碰了下酒杯道:
“哥哥,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却是没来得及问,这次,一定要问明白了。”
看符游击瞪大眼睛,示意陈云开尽管问,陈云开道:
“哥哥,此役结束之后,你想去哪边任职?”
“嗳?”
符游击顿时愣住了,显然他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而只是想他能升官就行。
半晌。
他忙看向陈云开道:
“兄弟,我听你的,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在你麾下,哥哥我安心,心底里踏实呢!”
见符游击终于说出了自己最想要的话,陈云开的心情瞬间便舒展了许多,笑道:
“哥哥,此事我心里一时也没主意,来,喝酒喝酒!咱们也不急,一边走一边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