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宋、郑两国反目成仇,郑、鲁两国又联合军队前来围攻宋国,宋庄公(以前流亡在郑国的公子冯)就对郑国恨之入骨,必须要狠狠报复一下,以解心头之恨。
于是派遣使者把郑国之前送来的白璧、黄金等物品,分别贿赂给齐、蔡、卫、陈四国,请求派兵帮助,一起攻打郑国报仇雪恨。
齐国由于齐僖公刚死,所以只派了大夫雍廪(yong lin)率领小股部队来相助。
蔡、卫两国也都调兵遣将前来相助。
陈国没来。
四国联军来到郑国边界挑战,郑厉公(公子突)就要迎战,正卿祭足(zhai zu)(亦称祭仲)上奏到:“不可。宋国现在是大国,实力强大,他如今发动全国的兵力,连同其他三国,气势强盛,武力强大,又是志在必得,我们不能与他对战,如果我们失败了,那就国家社稷不保,国破家亡了。如若侥幸胜利了,那就将结成世代恩怨,结果也将国无宁日啊。不如坚守城池,任其为所欲为。”
郑厉公还是犹豫,可是正卿祭足已经发布命令:“全城军民百姓都要参加防守城池的战斗,有任何人想要请求出战的,杀无赦。”
宋庄公见郑国军队不出城迎战,就命令军队劫掠城外的郊区,用火攻破渠门,进入城内大道,来到太庙,烧毁房屋、拆了椽子,拿回去修建宋国的卢门,极尽羞辱之事,然后率领军队自鸣得意,扬长而去(乃大掠东郊,以火攻破渠门,入及大逵,至于太宫,尽取其椽以归,为宋卢门之椽以辱之)。
注:1.【渠门:郑国都城新郑的东门。】
2.【大逵:大街。即城内四通八达的宽阔的街道。】
3.【太宫:太庙。】
4.【卢门:宋国都城商丘东城南门】
郑厉公看到此情此景,郁郁寡欢,满腹惆怅,唉声叹气到:“我被祭足所控制,当这么个君主还有什么意思啊?”
于是心中就有了杀死祭足的念头了。
到了第二年三月,即公元前697年,周桓王薨,立世子佗继位,史称周庄王。
注:1.【周桓王:姬姓,名林,公元前720年-公元前697年在位,在位23年。周平王之孙。】
2.【周庄王:姬姓,名佗,公元前696-公元前682年在位,在位15年。周桓王之子。】
郑厉公听说朝廷办丧事,就要派遣使臣前去吊唁。
正卿祭足阻谏到:“周桓王与咱们先君(郑庄公)有恩怨,而且祝聃(dan)还曾射了周王一箭,现在派人前去吊唁,只能自取其辱。”
郑厉公虽然答应不去了,可是心中却更加愤怒了。
一天,在后花园闲逛,身边只有大夫雍纠相随。
郑厉公见到飞鸟在快乐翱翔,自由歌唱,触景生情,凄然而叹。
雍纠问到:“现在春天的景色融合,百鸟齐鸣,心情欢畅,而主公您贵为诸侯,为何快乐不起来呢?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
郑厉公说:“百鸟飞鸣自由,全不受制于人,而我反倒不如一只鸟,所以我不快乐啊。”
雍纠前进一步附耳问道:“主公所顾虑的人,是那个秉钧之人吗?”
注:【秉钧:执掌国政。钧为衡石,秉钧意为持衡,借指国事之轻重,都在手中掌握。】
郑厉公嘿然。
雍纠又说:“我知道:‘君犹父也、臣犹子也’。子不能为父分忧,即为不孝;臣不能为君排难,即为不忠。如果主公您不嫌弃我,把事情交给我去办理,我必当全力以赴,万死不辞。”
郑厉公附耳对雍纠说:“你不是祭足的爱婿吗?”
雍纠回答:“婿是事实,爱就未必了。我与祭氏结婚,实在是出于宋庄公所迫,其实祭足并不愿意。祭足每次提起旧君(子忽),还是有依恋之心,只是畏惧宋国的势力而不敢有所动作罢了。”
郑厉公说:“如果你能把祭足杀了,我就给你高官厚禄,重重赏赐你。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雍纠回答:“如今郊区已经被战火焚毁,建筑和居民都还没有恢复。主公明日安排司徒重建房屋,但却安排祭足带着粮油衣物前去安抚民众。我就在郊外准备酒宴,用毒酒毒杀他。”
郑厉公说:“我交给你的事情,你要办的滴水不漏,你去办吧。”
雍纠回家,见到自己的妻子祭氏,不觉有些心虚,就表现得有些慌张。
祭氏心里犯嘀咕,就问:“今天朝中有什么事吗?”
雍纠应付一声,答道:“没有啊。”
祭氏说:“我察言观色,看你的神态,就猜到今天朝中肯定有什么事情。你不必隐瞒,咱俩是夫妻,生死相随,是一个命运共同体,无论是大事小情,你都不该对我隐瞒,实话实说吧,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雍纠回答说:“国君想要让你父亲前往郊外安抚民众,到那时,安排我去准备酒宴,招待你父亲,给你父亲祝寿,就是这个事儿。”
祭氏说:“你想给我父亲祝寿,为何要安排在郊外?在家里就可以呀?”
雍纠说:“这是君主的安排,我只是照办而已。你不用多问。”
祭氏心里更加疑惑了,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于是就假意劝酒,把雍纠给喝多了,乘着他昏睡的时候,就假装提醒他,问道:“国君交代你杀死祭足的事,你可别忘了啊。”
雍纠在梦中稀里糊涂的回答:“这事儿我怎么敢忘了。”
等到早上起来,祭氏对雍纠说:“你想要杀死我父亲,我都知道了。”
雍纠说:“哪有这事儿,真的没有。”
祭氏说:“你昨夜喝醉以后,在睡梦中自己说的,我都听到了。”
雍纠问:“假如真有这个事儿,你该怎么办呢?”
祭氏说:“既然嫁给了你,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一个共同体,生死相随,那还有啥说的呢。”
雍纠听到夫人这么一说,就把谋杀祭足的计划全部跟祭氏说了。
祭氏说:“我父亲的行程计划恐怕不能确定,我应该提前一天回家,怂恿他准时到达郊外。”
雍纠说:“事成之后,我就能替代他的位置,那时你也可以跟着我享受荣华富贵了,这事儿你也有很大功劳啊。”
果然,祭氏提前一天回到娘家,问母亲:“父亲和丈夫这两个人,对于我来说谁最亲近(父与夫二者孰亲)?”
她的母亲回答:“都是亲人,都亲。”
又追问:“谁更亲呢?”
母亲回答:“父亲比丈夫更亲。”
祭氏问:“为什么呢?”
母亲回答:“还没有出嫁的女儿,丈夫还没有确定,而父亲是确定了的。已经嫁出去的女儿,可以再次嫁人,而父亲还是那个父亲,不能改变。丈夫是人伦,而父亲是天伦,与丈夫只是皮肤之亲,而与父亲则是骨肉相连啊?丈夫怎么能够与父亲相比呢(未嫁之女,夫无定而父有定;已嫁之女,有再嫁而无再生。夫合于人,父合于天,夫安得比于父哉)?”
母亲的无心之言,却点醒了祭氏的有心之听。
于是,祭氏就哭着对母亲说:“我如今只能为了父亲,而不能顾念丈夫了。”
然后就把雍纠计划谋杀父亲的事儿全盘告诉了母亲。
母亲大惊,赶紧转告给祭足。
祭足说:“我知道了。你们都不要声张,我会随机应变处理这件事的。”
到了前往郊外安抚百姓的日子,祭足安排手下心腹的人,名强鉏(chu),带领勇士十几人,暗藏利刃跟随,又安排公子阏(yan)带领上百名家里的安保人员,前往郊外暗中接应,以防意外情况发生。
祭足车队来到郊外,雍纠前来迎接,摆上丰盛的宴席。
祭足说:“我是来办理公事的,简单吃点盒饭就行,何必这么奢侈呢(国事奔走,礼之当然,何劳大享)?”
雍纠说:“郊外的景色多好啊,少喝点酒,就当解乏了(郊外春色可娱,聊具一酌节劳耳)。”
说罢,就倒满一杯酒,满脸笑容,跪着敬献给祭足,祭足假装搀扶,抓住雍纠的胳膊,把酒杯扔在地上,眼见酒水沸腾,毒气升起。
祭足大声喊道:“你这混蛋,竟然害我。”
吩咐左右,赶紧动手,强鉏与众勇士一拥而上,把雍纠绑了,然后斩首,并抛尸荒野。
郑厉公也同时安排勇士埋伏在郊外,预备着帮助雍纠,此时早已经被公子阏搜素发现,被杀得七零八落。
郑厉公得到消息,大惊失色:“祭足饶不了我啦。”
马上逃跑了,奔逃去蔡国避难。
后来有人告诉郑厉公事情败露的原因,都是由于雍纠提前把消息泄露给夫人祭氏所导致。郑厉公感叹道:“国家大事,与妇人商议,死的活该(国家大事,谋及妇人,其死宜矣)。”
祭足听说郑厉公已经逃跑了,就派公父定叔(公子忽的叔叔)前往卫国迎接郑昭公(公子忽)归国复位,再接着做君主。
并说:“我是信守诺言的,把旧君接回来恢复君位。”
这就是“人尽可夫”的成语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