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微感奇怪:“直到什么?”
黑洞脸上再次一红,随即又转为苍白,一时低声道:“嗯……没……没什么。”
片刻后继续道:“就这样,一年过去了,居然一直没有被父亲发现。但俗话说,‘纸是包不住火的’,有一天,也许是我大意了,我竟在大门外就打开了纸条,正好被父亲撞见。可以想见,他是如何得发怒,当场就给了我一个耳光,重生更是在被鞭刑之后扔进了死牢。”
宝玉顿时“啊”的一声叫了起来:“后来呢?难道他要杀……杀了他?”
黑洞闻言却摇了摇头道:“那倒还不至于,但就像你说的,我当时也吓坏了,慌忙地恳求父亲,但他像是故意要气我,竟狠下心说过几天就要处斩重生。我当时听了几乎要晕了过去,忍不住与父亲大吵了一架,那次吵架并非我第一次与父亲吵,但却是有生以来最猛烈的一次!花园里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
宝玉听到这里不禁微微一呆。
黑洞说完却沉寂了片刻,随即又仿佛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突然低低地道:“但我万万没想到,第二天……第二天父亲就突然地一病不起了,不仅如此,他的头发……他的头发竟然也一夜之间全白了!”
“啊——”宝玉听到这里一时惊叫起来,黑洞却突然低下头,似乎在微微低泣。
宝玉忍不住道:“怎么会这样?不过才一个晚上啊?”但话说到这里,心中却忽地想起历史上就传说有许多人一夜白头,难道真有这回事?但是,就算是真的,可就这么吵一次架,似乎也不至于这样吧?又不是生离死别,又不是人生绝望,生无可恋,何必如此?一时间,心中满腹疑惑难以解答。
黑洞道:“不错,我当时也跟你一样,怎么也难以相信,我自责,我痛哭,我问父亲,但他奇怪地却什么也不说,他也不去医院治疗,他只是一直呆在母亲的曾经的卧室中,望着母亲的那尊立体的塑像发着呆……”
“立体塑像?”宝玉一呆。
黑洞眼见他的神情,解释道:“是的,一尊立体的雕塑,是我父亲在我母亲过世后为她量身订做的,用了仿真的皮肤,看上去几乎就像一个真人……”说到真人二字,黑洞的眼神中似乎突然间微微闪光,
静了片刻后才继续道:“父亲似乎就只是看着那尊像,嘴中喃喃自语:‘雪儿,雪儿,你在哪,你在哪啊?……你知道吗,我天天想你,日日想你,无一日不想……’唉,于是我便终于平生第一次知道,原来母亲的小名叫‘雪儿’!”说到这里黑洞仿佛神情呆滞,一时怔怔不语。
宝玉听到这里亦是好奇之极,忍了一会终于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父亲就整天这样,神经兮兮的,他有时突然间性情大变,大声地喝斥我,有时又安静地一声不出,有时又会呆呆地看着我,仿佛欲言又止,仿佛有什么话想说,却又犹豫。更奇怪的是,他仿佛忘记了重生的事,提也不提,当然,我自然是巴不得,自然也是只字不提,生怕他突然间想起,重生又危险了。”
宝玉闻言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却忍不住道:“那他……,嗯,你父亲他究竟要对你说什么呢?”
“不知道,我几乎每天都问,但他始终不说。就这样,他病势越来越重,许多医生来到家中治疗,有一天,医生突然告诉我,父亲病危,叫我赶紧去准备后事。我一听几乎晕倒,当我几乎一路飞奔赶到时,看见父亲床边有许多血。我大哭^”
“但父亲却突然安静,突然罕见清醒地道:‘女儿……我的好……咳咳……好女儿……你听着……咳咳……,爸爸现在有许多话要……告诉你,很重要很重要,……咳咳……你要仔细地听好了……咳咳……’短短的一句话,却几乎连咳了十多声,显然十分吃力。”
“我见此情景简直吓坏了,说:‘爸,等你好一点再说吧!’但他却连连摇头:‘不行,……咳咳……来……咳咳……来不及了,……你听着,……’说到这里他忽然用手指向窗外的花园道:‘你母亲……你母亲……’我听到这里不禁满腹疑问,母亲不是早过逝了吗,骨灰盒也在这间房间里啊!”
宝玉听到这里忽然插口道:“那你母亲就没有坟墓的吗?”
“坟墓?……”黑洞闻言一怔,随即却摇了摇头:“没有,父亲他也从来没有提过!”
宝玉一呆,忍不住道:“哦,那你父亲后来又说了什么?”一时间竟也被激起了强烈的好奇。
黑洞眼见他的样子,却突然神情一暗:“唉,谁知道他刚说到这儿,却突然‘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随即整个人身体一轻,软了下去。我狂喊父亲,狂喊医生,但医生却终于摇了摇头。当时,那一刻,我天旋地转,像是天塌了下来,终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唉,尽管一直以来我对父亲充满了种种怨恨,尽管这个父亲变得越来越陌生,尽管这个父亲要把他的一切意志强加于我,但此时此刻,我却忘记了一切,心中只有那个童年时代如神如仙的伟大的慈父!”说到最后不禁泪流满面。
宝玉见状也流下泪来,自从认识她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柔弱——柔弱得像一个初生的孩子。
黑洞哭道:“是我害死了我父亲,是我害死了我父亲啊!如果不是我那样……,父亲也不会……”一时泣不成声。
宝玉见状忍不住轻轻地拍着她肩头道:“这不怪你啊,是……是个意外,也是你父亲……是你父亲……”一时说不下去,心想:“她们年轻人恋爱,本是正常,他父亲却偏偏要那样对待,所以发生这样的事,也就不奇怪了。”但眼见黑洞如此伤心,却哪里说得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