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4月12日上午,西山上面的镇虏将军炮,还是一如既往的继续打炮,时不时的往西城墙上,喷洒几斤重的大铅弹。
士气高昂的炮兵阵地,只要看见西城耳墙上聚集了清军,或骚扰攻击城下的明军,就会往死里轰,量大管饱。
城内府衙大厅中央,一身血污、狼狈不堪的西安将军富喀禅,总兵线国安,正蓝旗参领巴哈穆,垂头丧气的跪在地砖上。
武职最高的富喀禅,反而最惨,脸色惨白,脖子下面挂着一只胳膊,缕缕鲜血从衣甲里渗出来,滴落在地砖上,汇聚成一小撮鲜红,刺眼无比。
这家伙最倒霉了,面对四面合围过来的明军,为了活下去,只能玩命反冲锋,好死不死的刚好碰到光头将高应风,一番厮杀下来,差点交代在西山脚下。
端坐主位的主帅卓布泰,脸黑如炭,皱着眉头,死死盯着堂下的几个败将,耳中又传来阵阵轰鸣声,更加烦躁了,下意识的挠了挠耳朵。
半晌后,深吸一口气,缓和了一下心情,眯着眼望着下首的尚善贝勒,沉声问道:
“说说吧,伤亡如何?”
为了应对西山上的南蛮子火炮阵地,昨晚派出4部清军1.8万人,其中满汉精锐就有1万,可见其重视程度。
久经沙场的卓布泰,还搞了一个声东击西战术,以8000千土司兵为诱饵,可惜遇到更为狡诈的狗屁岷王,功亏一篑啊,又被骑脸输出了。
“回大帅”
黑着脸的副帅尚善贝勒,听到点名后,同样深吸一口气,缓缓的站出来,对着卓布泰拱了拱手,沉声回道:
“折了土司官岑继鲁”
“正蓝旗巴哈穆部剩下1000人马,土司残兵3500人,西安将军1500兵马,总兵线国安还有2000兵马”
“昨夜一战,伤亡近万,加上白天西城上的炮战,共伤亡1万2千多人”
太惨了,整整5000多满汉精锐啊,一战而没,尚贝勒想起来就肉疼不已,更是对南蛮子胆颤心惊。
土司官岑继鲁,兵马最多,率先出城攻击明军营寨,就是一个诱饵,想不到遇到了勇猛无敌的祁三升,一个背部突击就无了,其部倒是逃回来不少。
线国安倒是命好,左侧有本部2千兵马挡着马鹞子,右侧有西安将军挡着高应风,囫囵完整的跑回来了。
而且这2千兵马里面,大部分都是卓布泰拨给他的炮灰,真正的本部精锐,损失反而没多少。
“南蛮狗,狗娘养的狗屁岷王”
主帅卓布泰,听到伤亡数字后,双目暴睁,散发出阴冷嗜血的寒光,像一只受伤的恶狼,拽紧拳头,咬牙切齿的低声吼道。
昨晚就一直站在德胜门城楼上的他,看到西山上的壕沟大火,还有铺天盖地的飞雷炮,就知道事不可为,赶紧鸣金收兵。
想不到一战下来,伤亡那么大,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如何向昆明的多尼郡王和紫禁城的皇帝交代啊。
自古以来的夜袭战,都是如此,三更造饭,四更出发,趁着夜色陷阵冲营,敌人一旦崩溃了,天色放亮后,就可以乘机收割。
倘若敌人准备妥善,一旦夜袭失败,偷袭面对的就是反向收割。
凌晨夜袭西山的鞑子,遭遇猛烈炮火后,直接崩盘,那时候天色刚好慢慢放亮,被四面合围而来的明军,一边倒的屠杀。
沉思半晌后,主帅卓布泰撇下脑子里的乱七八糟,抬起头,看着尚善贝勒,突然问道:
“无敌大将军炮,好了没?”
昨日白天在火炮对轰的时候,西城墙上5门无敌大将军炮,毁了2门,还有3门被活埋了。
“回大帅,都挖出来了,还能继续打炮”
副帅尚善贝勒,被问的有点懵圈,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对着卓布泰拱了拱手,沉声回道。
西山南蛮子炮兵阵地的碾压,充分证明了远程火炮的重要性,昨夜趁着城外大战,刚好把无敌大将军炮挖了出来。
“嗯”
听到好消息,主帅卓布泰的脸色,缓和了不少,点头嗯了一声,然后环顾左右,看着贝勒巴思哈、正黄旗都统伊尔德,继续问道:
“你们怎么看?”
还是老样子,有资格上桌商量事情的大将,也就是这几个,本来富喀禅还勉强够格,如今跪在地上,败将没人权。
脸色有点难看的镶红旗都统贝勒巴思哈,听到点名后,也楞了一下,半响后才反应过来,赶紧站出来,大声回道:
“末将谨遵将令”
昨晚他被南蛮子的重火力吓懵了,早就熄灭了出城突袭的念头,刚刚也是听着西山的炮声正出神呢。
当然了,巴思哈是煮熟的鸭子嘴硬,肯定不会说死守,反正卓布泰的意思也差不多。
“回大帅”
正黄旗都统伊尔德,在场资格最老的猛将,紧随其后,赶紧站出来,对着卓布泰拱了拱手,大声回道:
“西城下面的南蛮子,结硬寨,严防死守”
“末将的想法,也是坚守,如此坚城石头城,守上十天半个月,到时候与援兵里应外合,杀南蛮子片甲不留”
大家都是上三旗的高层,于公于私他都会支持卓布泰,这也是阶级斗争的一部分。
当然咯,伊尔德本身就是守城派,久经沙场的他,最擅长花最小的成本,夺取更大的胜利,女真男丁太稀少了,死不起啊。
既然南蛮子喜欢顿兵城下坚守,那就大家一起苟吧,你守你的,我守我的,看谁扛不住。
“嗯,非常好”
主帅卓布泰,闻言脸色一喜,看着伊尔德,重重的点了点头,大声夸赞道,心中很欣慰啊,还是上三旗的人靠得住。
随即猛的站起来,脸色一正,表情肃穆,盯着跪在地上的线国安,厉声喝道:
“总兵线国安领本部2000人,还有岑继鲁旧部3500人,镇守小西门,原有的兵马全部撤下来”
“再把3门无敌将军炮推上去,轰死城下和西山的南蛮子,决不能让他们安生”
“其余各部待在南北大营,严防死守,小心南蛮子偷城”
小西门的城墙上,危险系数太大了,昨天就阵亡了大将白尔赫图,很明显,卓布泰的将令就是针对线国安这个老武夫。
昨晚偷袭西山,两部精兵8000人,主将富喀禅受伤,兵马伤亡过半,可是线国安呢?完好无损的跑回来,伤亡也不大,很明显就是撇下主将跑路了。
线国安部在镇南州一战,伤亡了不少,身为主将的卓布泰,还特意调拨了一部分降兵补充其部,要不是看在三顺王的面子上,早就剁了。
同时把正白旗、安坤和冉奇镳的兵马撤下来,反正岑继鲁阵亡了,顺便把他的旧部调上去,继续充当炮灰团。
“诺”
总兵线国安,汗毛竖起,猛的抬起头,脸色铁青望着卓布泰,半晌后,才深吸一口气,缓缓的低下头,大声回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折损一半人马的老武夫,也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精锐变炮灰,上城墙扛炮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