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黄公答道,“执政如水,万物顺其自然。太子劝课农桑,而不纯依赖政策的褒贬,如何不能称仁呢。若论施政,太子推广医学,助力生育,丰富农工,不必过于妄自菲薄。”
确实不算是庸俗之人,刘盈礼貌行礼,拜为宾客。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太上皇在新丰观儿女子斗鸡走狗时溘然而逝,刘邦再度大赦天下。唯陈豨不来奔丧,帝怒而兴兵,将士用命,有吕台樊伉等炮轰邯郸,城墙崩毁数处,叛军崩溃而逃。
不过旬月之间,赵代等地大城便降服大半,让刘邦疑虑的却是此时携雷霆之势破城灭敌,却不能迅速收服人心,本以为自有有识之士缚陈豨来降,不想却只是精兵俱出,迅速平定而已。
明明陈豨后方甚至有绣衣使者联结赦奴威胁腹背,四处并无依托,可叛军败而不溃,短时间内尚且难以回军。
刘盈自然是知道原因的,这是一场小型的豪强集结示威活动,来抗拒他对地方财力的剥夺,不过他也无心去管了,结庐守孝的同时他还得把韩采儿韩嫣儿两人派出去两班倒检查淮阴侯府的出入车马。封建家臣就是有这个好处,侯府嫡女此时在太子撑腰下去命令徒附乃是正道,没有联结发动他也不信淮阴侯还能猝反。
这不是不给潜在的老丈人面子,相反是在救他,真等到事情发动还不如把不信任摆出个十成十,反而预做威慑。
除此之外,政事有吕雉萧何执掌,太子府少府各项事务都有这些年培养出的人才管理,守孝的刘盈确实是闲了下来,不用酒肉粗茶淡饭的日子也可以接受。
刘盈开始读起了书,都是线装版印的翻刻书籍,不少后世散佚的先秦古籍此时尚有机会收拢,该传的科学知识与政治思路已经传下去了,自问无愧于世的刘盈终于可以读一读自己感兴趣的古书,暂且脱开世事的烦忧了。
如意被他拘在身边教学,免得被戚姬教坏了,这孩子有些贪玩,也颇有些刘邦的无赖风气,好歹岁数尚小,不至于交结游侠纵马走狗于京城。真到那时刘盈也不会管,如今如意未满十岁,便是守孝也只是禁玩乐禁酒不禁肉食,以便于身量长成的。
此时小弟正在廊下行礼问候兄长,刘盈展颜令起。
“兄长八十一日孝期已过……”
“我打算为大父守孝一年,你也陪我一年,别以为轻轻松松脱离你娘的管教我就不管教你了。”
刘盈行事总与此时之人不同,比如称戚姬为如意之母,赵姬为阿长之母,而不是归为吕雉,兄长刘肥那自然也是同样,这必然会在此世宫人之间引起议论。但刘盈十年来积累的声势用权却足以压过这些议论,况且吕雉也不在乎,既然吕雉那有了区分心,那也不必太强求一致。
刘如意扁了扁嘴,但终归还是聪慧的,不敢落下不孝的名声,应了声“唯兄长是从。”
“我知道你不满父皇出征之后我就把你从宫里抢了出来,若是有什么不满等父皇回来自己找他去抱怨。”刘盈递出了一纸今日简报,这是丞相府那发出来让刘盈有个大略了解的,印鉴交付给了十二尚女官,丞相职权之外又不必烦扰刘邦的,吕雉便可一言而决。有了学生和老母亲接手,刘盈此时也可以高卧袖手而天下治了。
“看不懂。”刘如意已经泫然欲泣了,他开蒙以来虽有名师教学,但是阅览公文还是力有不逮,刘盈只是照书上念了一遍,然后便命令如意拿去抄写三份,再回来复述。
这纯属揠苗助长的教学如今却也没什么人敢来置喙。刘盈更重视的是起卧,几乎强行把这个小儿的晨起时间拉到了和自己一致。当然开放自己的藏书,并拿出早期的教学器材在数学上给如意开蒙等等自不必谈,这孩子能被刘邦欣赏必有独到之处,哪会是揠苗助长呢。反倒是习惯啊,刘盈看这长发莹润的小儿却忍不住暗暗叹气。
刘桓的教学全不用操心,汉文可是历代帝王前十的能人,如今孝期同样执礼甚恭,留着当备胎就好,其他诸子年岁更小更不必担忧。
将如意叫到面前理了理麻服和头顶的孝巾,刘盈开始了交待,“公上不害既然改任你的太傅,想必不日你也该回赵地上任了。到那其实我也没什么可以交代的,尚未束发便要履任王侯在这大乱将治之世也属寻常。只是如果将来有什么变故,你拿我这一份盖了印的手令作为凭证,除非我亲书制令或是父皇有诏,否则不要回来。我的字迹你自然认得,另外还有密语教你。这些日子其实不是要教你学什么东西的,有赵王傅与国相周昌俱为方正之士,遇事先询之。你又聪颖,担心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守孝一年……”如意尚有些许挹郁之色。
“这是公事,戴孝去任便可。”
总算东垣小城,而马邑未及反叛,不过出征三月刘邦便已大胜回京,这就保住了韩信性命,彭越那亦是不愁。卢绾的交通在连周昌都没赶上痛击陈豨之下更是不显眼了,刘盈密信邀其回京拜见并做祭祀得了回应,倒是颇有几分草庐之中操纵天下局势的意味了。
这种情况下,汉高帝十一年(公元前196年)秋七月,淮南王黥布谋反就未免显得莫名其妙了,刘盈直接跑入了刚回京的留侯府邸问询。
“我他妈费了好大的劲压住了韩信彭越,这家伙怎么还跳了出来呢?不是说三人同功故惊疑而反的嘛?”
“你压迫过甚了呗。倒是刘邦的病情究竟如何了?”
“我这些日子可没怎么往淮南铺商路,何况那里的利益我也没怎么动。刘邦的病除了此次感染还有旧伤骨片内嵌等导致的自身免疫性疾病,好在细菌感染总还是能压下去的,至于糖皮质激素就完全不敢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