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和采儿她们讲我自己的来历是因为我自以为对她们有完全的掌控能力,而这等秘辛放在老哥身上,能让他拿出来说的情景,我要么是哭成泪人,要么是吐成小黄人。”
箬捻了捻手上的狗尾草,摇摇头,起身离去。
“被我说准了,嫂子和你那时候都很惨。所以说我一直觉得你道德感比我高,除了我们俩的身份造成我从一开始就脱离群众,而你更能和人民群众结合以外,有相当大的条件是你不希望天下人和嫂子的家里那样惨痛。”刘盈继续推理,张良以沉默表示默认。
“那你当初应该站出来啊,以你的手段,夺取政权改造社会不难吧,说不定你改造好了,老天爷也不会把我扔过来了。”
“靠,”刘盈继续自问自答,“你不会把你自己家人全杀了吧?还有这和韩王后代又有什么关系?这不是你在复刻历史,而是你对于他家心里有愧。我早该想到的,五世相韩对此世的人来说是很大的背景,但是若是从另一个阶级的角度来看,你家里很难对于老百姓来说是什么好人。不会箬她家里人是你寄身的这个家族害死的吧。”
“不是,从我杀光我家里人开始错,箬她也不是我家害的。”张良回答道。
“其他都有部分正确,你确实杀了某几个张家的败类,而且鸡犬升天你不愿意带他们玩。嫂子她,是暴秦害的,或者至少是出于某种奴隶社会封建社会的必然压迫导致的。”
继续沉默,接出一句,“好玩吗?”张良的眼中已满是愤怒。
“不好玩,知晓某种社会规律的必然性和身处其中不一样。但是也别怨我,我不是责任人,责任人你应该已经杀干净了,但是杀干净了还是空虚。嫂子都愿意正面去讲述这件事了,你是在这件事里面成为她的英雄,培养出你俩的感情的。”刘盈开始把话题往回兜,免得再挨一顿毒打。至于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刘邦是肯定知道一部分的,说不定死了的项羽也知道,找当事人问个水落石出那就是找不自在了。
第二天没有朝会,刘盈直接回去睡到了大下午,然后找吕雉一起去吃晚饭。吕雉这边,或许也有些信息,不然也不会在两人明面上交集不多的情况下对张良保持相当程度的信任。吃完晚饭,撤下餐盘,刘盈盘算着问出了问题,“先生的妻子箬,出生在青楼舞馆之中?”
这是根据年龄和知识水平判断的,箬本人的生活,至少在遇到张良之后不可能太悲惨。成年且家世极高的穿越者还罩不住个孩子,那就是穿越者之耻了。箬私下里是张馨的老师,知识水平可能不逊于张良太多,基本上应该是从小就学过来的。而谈到箬与张良的相遇,也就是箬不是被张良抱养的,两人的相会也在箬有清晰的记忆能力之后了。所以最大的牵扯是上辈子,战争孤儿什么的,惨痛也就那样,现下多了去了。此世所特有的某些惨剧,往往发生在女性身上,妓女算是很典型的,某种意义上也是女奴。箬没有姓,也就意味着出身被限定了范围,箬出于竹,是竹叶的意思。刘盈想到了两种解释,一种是孩童出生时无余布,以箬叶包身,穷在此世也就寻常,称不得惨痛。另一种是取竹为君子,坚韧不拔有气节的含义来纪念孩子的父母。
“不是,是家妓。”吕雉确实很清楚内情。
“韩王家的?”刘盈故意问了个蠢问题。
“想什么呢?倒不如说是秦王家的。”
‘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朝歌夜弦,为秦宫人。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见者,三十六年。’《阿房宫赋》那是文学创作,妃嫔滕墙就那么容易到哪都有好日子过,白日做梦。
公元前230年,始皇帝灭韩,和箬的岁数对不上,甚至在这种巨大变故之中的掳掠凌辱可能都是历史的一部分了。让张良如此愤怒的,多半是在韩国社稷已灭,国家不存的情况下,原先的韩国人也没有被秦人视作平等的民众来对待,仍然成为了敌视压迫的对象。在阶级压迫和前民族时代的民族压迫下被驻军官吏奸淫掳掠。这种情况,一般被称为殖民地。或者说,是异族的占领军政府在压榨韩国百姓。这和后世的美韩驻军还不一样,占领军还在收税抢劫强奸。懂了,是日韩驻军。
秦社稷立不起来,二代而亡也怪不得如此。虽然说双重压迫似乎是不可避免的,数百年的仇恨也很难一时间化解,但作为原有的统治阶级的秦国上层,又哪里能那么容易约束军功贵族的骄狂呢,秦法又真的把被征服地区的平民和本土的平民一视同仁地对待了吗?可能在苛政上比较一视同仁,但是在保护上,平民和战利品不享有同一套保护规则。
相比之下,汉政权作为农民起义政权,反倒是能相当程度上化解这种表现为准民族压迫的阶级压迫。都是老百姓,各国的农民百姓哪来那么多根本性的仇恨,大家团结起来报复上层精英才是真的。楚的败亡,不知道是不是项羽将秦国统治阶级在楚地的残暴统治报复在了秦地平民身上,以至于冤冤相报无时了。
“后来入关,父皇和项王都没找到?”
“你父皇找到了尸体丧葬之处,顺带把当时帮忙埋葬的几个人带走了。”
“所以先生那时起跟定了父皇。”
“那时谁也不知道,毕竟项籍势大,但现在回过头来看,搞不好真是你父皇当初举手之劳收下了他的心。”
“所以应该叫她韩箬,母亲被掳走只留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