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直在忙活着,没有人关注东仔的安静。
清闲的我还是忍不住过去看看东仔怎么了。
“这么安静,被吓到了吗?”
东仔低下头,隔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是不是很胆小。”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说“我第一次看到杀人的时候,吓得晕过去,高烧了好几日,你觉得我也很胆小吗。”
东仔看着我,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我继续说“相比之下,你可比我勇敢多了。第一次见害怕是难免的,船上其他人不害怕,估计是他们见过很多次了。”
东仔回头看了看忙碌的其他人“我以前只听说南蛙海盗很可恶,所以我想学武功学刀法,想保护出海的人。当我真正见到海盗,却吓得动不了。”
“一回生,二回熟,下次说不定你就不怕了。”我说。
东仔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海面。我也不再多言,等他自己想明白吧。
回去的路上,海面没有一点风浪,船一直十分平稳的航行。
“我们的粮食已经吃完了,所以后面只有鱼了。”东仔他爹有些歉意的说,他的手里端着一碗稀粥,端给我。
“无妨,通过这几天的航海,我也能习惯吃这些了。你们要划船,这粥你们吃吧。”我把碗推回去。
最后那碗传了一圈,到了东仔手里,他有些犹豫。
其他人看着东仔,笑着说“吃吧,吃饱了,好好干活。”
东仔只能埋头把粥喝完。
终于靠岸了,刚下船,小渔村里便来了很多人迎接。
有关心船上众人的,他们也笑着回复“都是小伤,得亏这位年轻人,他出手赶走了那些海盗。”
有帮忙搬运鱼获的,他们也笑着说“都系东仔的功劳,他是个有福气的娃,第一次出海就有这么多好货。”
等分配好鱼获,众人也各回各家了。
东仔他娘看到回来的爷俩,先是担忧东仔他爹的伤,随后又被丰厚的鱼获吸引了注意力。
吃过晚饭,东仔照例要去给瞎子叔送饭,我也跟上。
擅长用刀的人,熟悉单凌尘的招式——这个瞎子好像也符合。
我在一旁,没有说话。直到东仔收拾完碗筷,要回去了,我才开口“你先回去吧,我有些事,晚点回来。”
东仔刚想问,才张口,瞎子也说“东仔你先走吧。”
东仔犹豫了一下,还是提着饭篮子走了。
等到东仔走远,我才看向这个瞎子。
“你屋里架子上的那长刀带弯度,你不是巴国人!有记载南蛙群岛的人喜用刀,刀上半段为弧形,不同于大陆的直刀,你是南蛙人。”
我观察着这个瞎子的样子,有点像那些南蛙海盗的长相:眉骨突出,眼窝深陷,鼻子宽大,嘴唇厚。
瞎子沉默了,没有说话。
我则再次问出“谁派你来的!”
“我在这里住了十几年,还能有谁派我来。倒是你,你应该是为了单凌尘的事来的吧。”瞎子反问。
“琉球岛上出现过一个,模仿单凌尘手法,但习惯用刀的人。而你,只是几招就能看出我使用的是单凌尘的剑法。”我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但他明白了。
“那个人不是我,但我确实对你有所隐瞒。”瞎子脸上仿佛有了释然。
瞎子抬起头,就像在望着天空,缓缓开口
“单凌尘找我问路,是因为有人让我在必经之路上等他。”
“我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为了见识单凌尘的厉害,也为了他人许诺我的报酬,我跟单凌尘过了几招。”
“但我没有害他的意思,我只是想跟他切磋一下。”
“只是那个神秘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我的刀上动了手脚,想来那时候单凌尘就已经中了毒。”
我赶紧问“神秘人?男的女的?”
瞎子说“个子不是很高,声音听不出来男女。”
“如果你是要为单凌尘报仇,我也算参与者了,我毫无怨言。”瞎子说着伸出脖子,脸上没有留恋。
他看似坦然,但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赌我会心软。想着我也下定决心,绝不放过一个。
“你们在聊什么?”东仔怎么又回来了。
“我们在聊,他是个南蛙人。”说着,我指向瞎子。
“南蛙人?不可能!”东仔马上否定。
“你好好看看他的长相,难道不跟那些南蛙海盗一样吗?你不是说,南蛙人都是可恶的海盗吗?”我继续挑拨,如果东仔恨他,我也免得被阻拦了。
东仔眼里带了迟疑,但还是说“那是我以前太天真了,瞎子叔就算是南蛙人,他也不坏,我从来没有见他做过坏事!”
“那只是你没见过而已。”我说。
瞎子这时候开口“我年轻的时候,做了太多坏事,才被报应瞎了双眼,流浪到这里。”
东仔还是不肯相信,反驳“瞎子叔你不要忽悠人了!你绝对不是坏人!”
“我曾经是南蛙王座下的浪客,替他杀了很多人。当我被报复弄瞎双眼,南蛙王果断抛弃我,我也被南蛙人唾弃。”
“原本我心如死灰,投了海,却被海浪带到这里,你们是善良的人,给我一个屋子,还愿意照拂我。”
东仔已经有些动摇了“不是的瞎子叔,你在编故事对不对。”
“我把名字与过去一起埋葬,想当个好人,所以随便大家我叫瞎子。”瞎子脸上带着释然的笑。
“我不信,不是真的!”东仔说着跑开了。
瞎子也没有挽留。
最后我还是没有杀了瞎子,我想到或许这没有意义:我只是想执着一个真相,杀了他不能改变什么。
等我回到东仔家,东仔他爹娘都在东仔房间门外,脸上满是担忧。
看到我,才赶紧上来问,发生了什么。
我向他们阐述了,瞎子是南蛙人的事,他们一点都不意外,看来早就知道了,还在门外试图安慰东仔。
这不是我能干预的,我只是默默离开去休息。
第二日一早,东仔突然打开了房门。
我此时正在院子里准备着离去。
东仔径直走向我,语气没有了轻松“以前我一直活在幻想中:幻想能执刀帅气的闯江湖;幻想瞎子叔是隐士高手;幻想自己能保护大家,成为村子里的英雄。我以前真的可笑。”
“这不可笑,你能明白这些,说明你成长了。”我只是淡淡的说。
“我很感谢你,你教会了我认清现实。”东仔突然话锋一转“咱们结拜吧!”
我咯噔了一下“没必要吧,我要走了,以后不会再见了。”
说完我牵马走出院子。
“要走了?这么突然?”东仔好像不太能理解。
“该办的事办完了,所以我该走了。”我骑上马,扬长而去,不再理会后方东仔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