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的地龙翻身,为何天虞的士兵都没有事?”
呼斯乐捏着战报,上面清楚地写着此次战役,北胡折损的士兵人数,以及天虞派出此战的统率和出行的士兵人数。
两两相较,北胡的人马,竟然是天虞此次派出的人马十倍不止。
“为何会这样?”
他目眦欲裂,又是一脚,将面前笨重的矮几踹翻。
巨大的动静让跪地禀报军情的士兵狠狠一颤,面色更加惨白。
那士兵本就是九死一生从那般险境中逃出,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的同伴被巨大的地裂吞噬,能够爬回北朔大军营地,全靠着一口气撑着。
被这么一吓,他似乎再次陷入了地裂的恐慌之中,竟然直接被吓破了胆。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口气没提上来,浑身僵硬地歪倒,倒在了地上,没了气息。
“大可汗,他已经……死了!”
呼斯乐连看他一眼都嫌脏,“没用的东西,拖出去。”
“是!”
大帐内,呼斯乐穿着一身狼皮的胡服,身高却并不似正常的胡人那般威猛高大。
若不是因为他那小麦般的肤色掩盖了五官的清隽,显露出来几分狂野,若说他是天虞人,只怕也有人信。
“大可汗,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达博有些忧心。
“寒冬还未过去,咱们的粮食早已告急,又损失了大半的兵力,若是这个时候,天虞那边乘胜追击,我们岂不是死定了?”
呼斯乐将密信紧紧地攥成了粉末。
牛皮纸一片一片地落下,如同他的那颗心,一路沉到了谷底。
原本,他的计划应该是,这一场战局,北胡必胜,只要破了燎原关,便能占据陨江以北的七座城池,足以安顿北胡的子民,掠夺天虞人民的粮草和布匹,解决草原子民们今年冬天的惨状。
他再挥师东去,拿下紧靠着燎原关的八座城池,占地建国,将天虞的江山一点一点地瓦解。
不是呼斯乐自负。
他才二十多岁,便做到了前面所有可汗未曾做到的草原统一,成为草原上的第一位大可汗。
论智谋,他不输任何人。
论调兵遣将的能力,他甚至远超常人。
眼看着计划已经逐步成熟,开始往好的方面发展。
为何会突然遭此大祸?
“不对,这场战役,从一开始,就不对。”
呼斯乐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
“地龙翻身明明发生在天虞境内,为何最终却是我方损失惨重?”
呼斯乐的疑问让在场众人纷纷陷入了沉默。
“莫非,天虞那边已经提前预知了这场灾祸,所以,他们将计就计,利用天灾,企图将我们尽数歼灭?”
“不可能!”
人群中有人反对。
“此乃天灾,如何能够提前预知?”
“为何不能?你忘了,天虞陶家的本事?”
“天虞陶家,已经多少年未曾出过天师?”
“或许他们表面上未出过天师,却有人背地里为天虞的皇帝出谋划策呢?”
“这……”
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场面再度陷入沉默。
这时,一位年纪稍大的可汗抬起右手,虚握成拳,抵住左胸。
“都怪小女无能,身处天虞王宫,却未能替我们传出有用的消息,让大可汗失望了!”
“这如何能怪你?多兰朵已经尽力了!”
一想起曾经那个默默无闻的小姑娘,在他养伤的时候,总是默默地为他送来汤药,多看他一眼都觉得羞怯。
明明是草原上面长大的姑娘,却比中原的女子更加羞涩。
他盯着她多看了一眼,她就脸红得不行。
送她去天虞和亲,呼斯乐已经够对不起她了!
这样的事情,他如何还能再去责怪于她?
“在天虞,一位太妃,如何能够接触到有用的情报?”
天虞的皇宫,草原上面的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么?
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阎罗殿。
不知道埋葬了多少人的血和泪!
“多谢大可汗体谅。”
说话的这位可汗,是多兰朵的父亲。
他曾是草原上最不起眼的一个部落首领。
为了生存,被迫献出了女儿,他的夫人气得一病不起,不过半年,便郁郁而终。
而今!
他还是没能保住自己的部落,而他的女儿,似乎也……
“大可汗,我昨日收到了多兰朵的消息。”
“说。”
他颤颤巍巍地拿出一枚缠着天空般湛蓝丝线的七彩铃铛,强忍着模糊了视线的泪水,不让它们落下。
“这……是多兰朵自小便随身携带的东西,昨日被人送到了我的手中,这就说明……”
他将余下的话生生咽下。
所有的人便都懂了他的意思。
呼斯乐呼吸一滞。
他抿着唇,从多兰朵的父亲手中,接过了多兰朵自小佩戴着的七彩铃铛。
铃铛用七彩的丝线缠绕,穗子是她最喜欢的蓝色。
她曾经说,她最爱天空的颜色,她希望,她未来的伴侣,是一只翱翔在九空之上的雄鹰,带着她,振翅高飞!
是的!
将铃铛握在手中,呼斯乐哪怕再不想承认,也得承认,这确实是多兰朵的贴身之物没错!
那个容易害羞的姑娘,每次自以为悄悄地来,却不知,每一次,在她还未走近时,他就已经听到了银铃铛清脆的声响。
呼斯乐将手里的铃铛攥紧。
“果然,天虞的皇帝早就知道了我们的计谋!”
多兰朵的死,只是一个警告。
而他们的主力军全部丧生在那一场灾祸之中,是天虞的皇帝,在嘲笑他们的无能和不自量力。
“怎么会?他们真的有预知天灾的能力?”
“传闻,天虞的这位陛下,有神女护体,今夏,在北境时,便有神女赐予他们食物和水,助北境百姓度过干旱难关,这件事,使得天虞的这位陛下,在北境声望颇高,还顺带拔出了天虞先太子在北境盘亘了数年的势力!”
呼斯乐忽然提到了这件事。
有人嗤之以鼻道:“这些不过只是传言而已,谁见过了真正的神女究竟是何模样吗?”
“那你说,北境的疫病与旱情,都是怎么解决的?这一次的天灾,他们又是怎么预知的?”
营帐内安静得可怕。
呼斯乐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我们需要再派一个人,伪装成难民,帮我们打听消息。”
又有人补充道:“如果能够将那位神女抓过来,为我们所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