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过后,碾场上重新恢复了平静。
李迎倾斜着水罐往李安君拿着的帕子上倒了些水,让李衍把鼻孔、手背等地方的血迹擦掉。
撅着小嘴的李昭把一块蒸饼塞进李衍口中,然后凑近李衍微青的右脸颊吹了又吹。
“昭儿,你先和迎儿姑姑、安君姑姑待在这里,我回家换身衣服好不好,不然被你大母撞见,我可是要挨骂的。”一颗心被融化了的李衍笑着抱过李昭搂在怀里商议。
李昭伸出小手抓了抓李衍披散下来的头发,在啊呜啊呜的说了一通后,主动从李衍怀里出来坐到熟悉的李迎身旁。
“衍儿,你快去吧,我和安君阿姊会看好他们的。”李迎说着抱住李昭,和他一起看向右侧。
李安君正领着其他三个孩子在玩毛球丸,颜色依旧艳丽的羽毛在空中上下颠动,一不小心落在一旁的树枝上。
身手敏捷的李兴自告奋勇,在其他人紧张的注视下爬上桑树,顺利的拿到落在枝杈间的毛球丸,大笑着从茂密的桑叶间,把毛球丸丢到了地面上。
虽然今天太阳很好,但不断从东南吹来的凉风还是化解了不少热意。
匆匆往家里赶的李衍在巷子口遇到了骑着马经过的陈安世,俩人在相互看了一眼后,一人往北拐去,一人继续向东走。
等李衍再回到碾场,三家占的位置上已经各卸了一堆粟穗或者黍穗。
原先聚在一起玩闹的孩子们,也学着大人的模样把堆在一起的穗头摊开,让它们能晒的更均一些。
先忙完的李安君拿着木铲过来帮忙,然后悄声对正弯着腰往外扒粟穗头的李衍说:“衍儿,伯母已经从别人口中听说了,她撂下话说,等晚上忙完,就带着伯父、三叔父和安容他们去王家给你出气。”
李衍沉默着接过木铲,像是发泄着心中的火气般把所有的穗头摊平后,深呼一口气对蹲在一旁帮忙往外捡的李安君讲:“阿姊,我是不是很懦弱,我是不是应该借着陈亭长在这时,找理由把王月儿也揍一顿,让她也哭着求饶,让她也跪下磕头,让她也躲在冰凉的水中不敢出来,让她也…”
李安君不等李衍说完,忙站起身搂住李衍的胳膊柔声安慰:“衍儿,你不要再说了,即使有陈叔父为咱们助威,你也不会做那些事情的,因为你是李衍,不是王月儿,也不是王月牙。你是个善良的好女孩,不会去伤害别人。至于如何让她们姊妹付出代价,自有伯父、伯母去做,你不用管,只用安心等结果。如今李婴大父取消了李卿兄长与王月牙之间的婚约,估计张家在得到消息后也会有所行动,咱们就等着看热闹吧。”
“她家的热闹,我也不稀罕看,我就是气不过,我从未招惹过她们,我以前只不过是有些不爱说话,却让她们如此欺负我。”李衍愤恨的说着,眼眶跟着红了起来。
一直在听俩人说话的李迎拉着李昭、李嫱走过来讲:“衍儿,你这个呆子,就会自己生闷气。当初要是你早早告诉我们或者你阿母,哪能平白无故挨那么多的欺负,如果不是被我兄长撞见,还真是不敢想会有什么后果。”
“我…我害怕…害怕我阿母骂我没出息,可我也真是打不过她们两个。你们两个也比我强不了多少,尤其是安君阿姊,怕你们也会跟着我遭殃。”李衍说着想要把头倚在李安君的肩膀上,却被李安君嫌弃的推开。
李安君右手握拳,向上收紧胳膊,然后拍着并不健硕的胳膊不满的问:“衍儿,我哪里没有你强,我可是一次能从水井中打将近一桶水的。”
“安君阿姊,我也能。”
“安君阿姊,我能打满满一桶。”
……
三姊妹说笑间,满头是汗的杨医匠骑着驴匆匆赶到了碾场,然后在两名顽童的引领下找到了李衍。
周围的人见杨医匠要给李衍看伤,忙放下手头的活围了过来,聚在一起看杨医匠把一方帕子放在李衍的鼻梁上,伸出手仔细的摸着。
“骨头没有断,尽量不要去揉它或者再碰着,过几天就不会疼了。”杨医匠收回帕子慢悠悠的说着。
周围人听到后失望的散开,三五成群的高声议论着王家姊妹的言行。
李衍无视传入耳朵的讥笑声,在摸了摸袖子后,用求救的目光看向李安君、李迎。
俩人摊着手向李衍摇头,李衍只得囧着脸向正在解拴在桑树上绳子的杨医匠请求:“杨医匠,我们姊妹身上都没有带钱,能不能…能不能等到秋后再给?”
“这个啊,我来的时候,安世那小子已经付过了。当时他火急火燎的让我赶紧过来,我以为是多大的伤,早知道只是单纯的流了鼻血,我就应该在路上慢慢走。”杨医匠说完,眯起眼睛摸着有点杂乱的胡须瞧了瞧李衍。等他再见到陈安世,一定要好好的教育一下,他毕竟是将近五十岁的人了,怎么能跟年轻人比。
李安君和李行在听到后,一起把头扭到别处轻声笑了起来。
从时间上来算,陈安世应该是在离开五井里后,直接快马加鞭去了宋河里找杨医匠。
安下心的三姊妹,在杨医匠离开后,轮流回家喂了蚕、鸡、鹅等。
田红夫赶着牛车送穗头时,李衍恰巧又不在,李迎和李安君怕她着急,赶忙对她讲了杨医匠过来给李衍看伤的事情。
“没有伤到骨头就好,不然我要剥了那两个女人的皮。现在忙,等到秋收后,我会让你们伯父去上门谢陈亭长帮忙。你们几个乖乖在这里等着,等到傍晚时,缓儿会过来替你们。”田红夫说着往嘴中不停的灌着清水,随后抱起撒娇的李昭哄了哄后,又匆忙赶着牛车回了地里。
到了午后,碾场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穗头堆,原先跑着玩的大孩子们都老老实实的守在自家的粮食前,以防被人偷了去。
大孩子们虽然感到无聊,可也没有人再想着跑去玩,这里可比又热又扎人的庄稼地里轻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