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血腥味在桑林中四处散开,张福怕会把那些凶猛的野犬引到这里,忙让李缓带着八个人在四周戒备,然后再命六个年轻点的男人把李黄和另外两个受伤的男人押到一旁看管。
血腥味令人反胃,张福用手捂着鼻子看向曹大肩膀处的大片血迹,随后让余下的张家等三人一起把曹大抬到别处。
“张家,你们三个一起把所有的血迹挖深坑掩埋掉。”张福吩咐完,从袖子中掏出匕首去割曹大身上的破烂衣衫,用来捆绑李黄三人和包扎曹大脖子上的剑伤,他可不想让曹大的血落到五井里的土地上。
张家三人听到后连忙拾起铁叉、铁铲,仔细的把地面上大大小小的血迹全部深埋掉。就当他们用力挖着坑时,已经有成群的乌鸦落在桑树上,用漆黑的眼睛盯着躺在地上的曹大和又从脖子处渗出的血迹。
李责弯腰拾起一个泥块,挥着胳膊朝最近的一只乌鸦扔去。
乌鸦群飞起在空中徘徊,迟迟不肯离去,像是阵阵乌云在蔚蓝的天空下飘来又飘去。
张福抬头望着一片从空中掉落的漆黑羽毛,忍着心中的不适,让众人开始撤离。
张家和李责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负责把从曹大脖子处掉落的血滴掩埋掉。
队伍慢慢的朝南里门处行进着,当他们全部进入里门后,五只野犬跑到了里门外疯狂的吠叫着。
守在南里门处的年轻人皆被曹大吓住,他们十几人挤在里门后躲着,纷纷捂住眼睛不敢往地上看。
张福也怕真的吓住他们,当即领着众人把曹大放到附近一处无人住的院子中,并把李黄三人关进其中一间门窗完好的房屋中,然后亲自领着十个人守在这里,不敢大意。如果万一让人跑了,他这个里正也算是坐到了头儿。
因着张福的吩咐,李责和另外一个张福的本家回搬了梯子,然后分别竖在南里门和东里门的土墙上。
李责背着家里的弓爬到梯子上朝远处的桑树林张望,只见一群群麻雀在半空中飞来飞去,猜测应该是陈安世带着人追上了那群盗匪。
不止是陈安世他们追上了盗匪,原本守在桑树林南侧的王奋和平安里的男人们也加入了进来。
八十余人像捕鱼一样,追着盗匪们往高禖祠的方向跑,不断有盗匪因为力竭被捉住,王奋随即命人把这些盗匪统一押到五井里去。
精疲力尽的矮小男人边跑边回头望向跟在身后的队伍,他在此时此刻真实的感受到了什么是狸捉鼠的游戏。
桑树林中不好跑,矮小男人想要带着余下的二十人盗匪往桑树林外的菽田里跑。
跟在队伍外侧的中年男人看到后,当即加快步子跑到陈安世身旁告状:“陈亭长,那是俺家的地,可不能让那些丧天良的给糟蹋了。不然,俺们一家七口可真是要饿死了。”
陈安世听完转头看了一眼焦急的男人,他把铁剑交给男人后取出弓箭朝领头的瘦小男人射去。
瘦小男人听着从耳边传来的风声,灵活的闪躲到一旁,然后愤怒的拽起落在脚旁的利箭朝陈安世掷去。
即使瘦小男人的力气再大,也不可能投中五丈外的陈安世,他在发泄了心中的火气后,又匆忙转头往桑林中跑。
陈安世跑到落箭处拾起利箭琢磨片刻,随后立即跑到队伍的最前侧站定,和王奋配合着往盗匪群南侧“嗖嗖”射箭。
射了几番箭后,成功让瘦小男人彻底打消了往田地里跑的念头。
矮小男人痛骂着陈安世、王奋,像垂死的鱼儿般张着嘴继续往前跑。
前面突然开阔起来,矮小男人身旁的倒三眼男人兴奋的指着不远处的高禖祠讲:“头儿,那里有个院子,咱们先躲进去,总这样跑,咱们的人迟早会被捉光的。”
矮小男人喘着粗气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精疲力尽的一群人,继续迈着步子点了点头,他怕自己一旦停下,就再也没有了跑起来的机会。
其余人见到后,原本绝望了的眼神中暂时冒出了渴求活下去的光芒,就当他们全力往高禖祠跑时,杨信带着榆树里的人出现在了高禖祠旁。
盗匪们俱是惊慌失措,全都带着惊恐的眼神看向那个带着他们从甾县逃出来的矮小男人。
矮小男人认命般眯上了眼睛,他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缴械投降,二是拼死一搏或者跳进宋河游到对面谋个生机。
可,陈安世和王奋很快带着队伍从后面追了上来,八十余人的队伍把盗匪们从南、西两个方向围住,使他们没有了跳宋河逃走的机会。
两支队伍慢慢汇合,把盗匪们围在中间的空地上,只留下通往街道的小路。
“头儿,该怎么办?”
“头儿,那有条路,咱们跑过去吧。”
“你傻不傻,那条路上肯定有人在堵着,不信你试试。”
果真有不信的人借机往小路上狂奔,不出意外的被守在路口处的杨广年捉住。
待到杨广年带着杏花里的人出现在小路上时,本抱有一线希望的矮小男人彻底绝望,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折在这个离家有百余里的乡上,可他不甘心,便红着眼睛要其余人跟着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除了几个一路追随的本家冲了上去,其余人都待在原处一动不动。
陈安世一箭射到矮小男人的腿上,又往弓上搭了一支利箭让他投降。
矮小男人轻哼一声后用力拔掉利箭,面目狰狞的把带着血肉的三角形青铜箭镞指向对面的陈安世说:“怎么可能,我出来就是为了活命,就是死也不会降的。你们这些蠢民,你们迟早和我一样,被那些…”
“嗖”的一声后,一支利箭刺进了矮小男人的胸口处,他呆愣片刻后试图握住箭杆拔出,却像喝醉酒的人一样瘫软的躺在地上,睁着眼睛看天空从蔚蓝变成漆黑。
“我、我也想安、安分守己过一、一辈子的。”矮小男人喃喃说完后,双手垂落在地,露出了手腕上已经了褪色的五彩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