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显的大父陈树笑呵呵的听完陈安的讲述,吩咐刚从宋河亭回到家的陈安世把铁釜端进东厨加热,然后拉着陈显问他在乡塾读书的情况。
晚风轻柔,陈显笑着让陈树先等一等,然后跑进堂屋拿出几个草席铺子被的干干净净的院子中。
太阳即将落下,陈显挨着陈树坐下,先是认真的回答了刚才的问题,然后揉搓着双手讲了准备向李家提亲的事情。
陈树激动的猛拍陈显的肩膀,吃痛的陈显只好咬着牙勉强笑着讲:“大父,你拍的太疼了。”
“哦…哦…显儿,我是太激动了,你刚才说是五井里的李家,那他家的长辈叫什么名字,看我是否认识?”陈树说着又轻轻的拍了一下陈显。
陈显揉了揉泛疼的肩膀回答:“我没有听安君、安容提起过他们的阿翁、阿母,只是之前听安容说过,他们的双亲差不多是四年前过世的,他们还有一个次兄叫安平,到五月时,就去世满三年了。”
“唉,也是个苦命的丫头,那他们是跟着谁生活啊?”陈树叹着气追问。
陈显闻言接着回答:“大父,安容和安君是孪生子,他们和他们的寡嫂都跟着长兄、长嫂生活,安容还是我在乡塾里的同门。”
“哦,那他们的长兄和长嫂可真是好人,能养着次弟的未亡人,还供幼弟读书,实属难得。单凭这丫头的长兄、长嫂的人品,这门亲事也是可结的。”陈树说完转头看向陈安世和赵正儿,让他们要尽心尽力的促成这门亲事。
陈安国笑着让陈树放心,然后讲了自己曾感慨过因为没有女儿、不能与李家结亲的事情。
陈树听后笑着指向陈安国,说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遇事总是一根筋。
赵正儿见状瞥了眼满脸窘态的陈安国,抬起袖子轻声笑了起来。
陈树看到后也不去指责赵正儿,送走一个女儿、两个儿息的他早已把赵正儿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跟着笑了两声后,柔声让赵正儿多替陈安世操下心。
“君舅放心吧,我们还未来时,安国就已经吩咐过我了,等显儿与李家女儿的事情办完,我会托显儿的两个姨母和两个舅母帮忙为安世寻个合意的新妇。虽说安世目前不愿意结亲,可咱们家目前只有显儿一个孩子,以后难免会被伯父、叔父家的孩子排挤…”赵正儿故意把话说了一半,然后转头看向从东厨走出来的陈安世。
陈安世也听到了四人的谈话,自然也猜的到赵正儿的小心思,他先是恭喜陈显得偿所愿,然后笑着谢了赵正儿的好意,并让赵正儿多为自己费心。
有些不敢相信的陈树站起身围着陈安世打量了两圈,然后拍着陈安世的肩膀感慨:“你小子要是早这样,也不至于现在就显儿孤身一人。唉,咱们也不敢让显儿跟那些同宗兄弟来往紧密,怕他们对显儿起了歹意,他们就像恶犬一样,盯上了咱们家的显儿和那二百多亩地。让你嫂嫂再为你寻个身体好的新妇,哪怕生下一男半女,我也好有脸面去见你们的阿母和阿姊啊!”
“阿翁放心吧,即使我没有孩子,显儿以后也有了保障,他们李家在乡上的五个里中是有名的护短。等显儿与李家的女儿定了亲,显儿也算是李家的半个儿子,到时有什么事情,自有李家来…”陈安世还未说完,就重重挨了陈树一脚。
陈树瞪向陈安世,强忍住心中的火气讲:“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我死了,你好继承我名下的那百三十亩地是吧。我告诉你,显儿是娶妻,不是入赘,如果事事指望别人家,还要你这个叔父干什么?安世,我知道你是怕了,怕会再丧妇,怕别人会在背后嚼你舌根,可你就真的打算孤独终老吗?我知道你的小心思,你是想着先应付了我们,然后再找各种理由推脱。”
陈安国见陈树被气的双手发抖,忙推了推陈安世,让他趁还有亮光去点油灯,然后扶住陈树轻声安慰:“阿翁,你就不要气了,你总说我从小一根筋,可安世也从小就很有自己的想法,你当初逼着他再成亲,他也妥协了,可天不遂人愿。既然他说了让正儿多费心,那咱们就先让正儿寻一寻,说不定就能遇到他满意的女孩。”
陈显也过来安慰陈树,他和陈安国一左一右搀扶着陈树往亮起油灯的堂屋走。
赵正儿赶忙收拾好草席,赶在三人进到堂屋前把草席重新铺到案前,随后和陈安世、陈显一起去端饭菜。
陈树在陈安国的宽解下慢慢平和了情绪,在看了一眼低头吃蒸饼的陈安世后,吩咐陈安世明天找时间去榆树里请游缴杨信的阿姊杨惠十日后去李家提亲。
杨惠是柳河乡上最有名的伐柯人,虽然好多人因为杨信的缘故才去请她,可她也不是所有的姻缘都接,只有自己满意的才会去。
陈安世连忙应了下来,哪怕没有陈树的吩咐,他也是要和陈安国一起去的。
陈树也消了火气,屋内的气氛也慢慢融洽起来。
到了和官营瓦窑约定的时间,李充、李责和事先向杨医匠告了假的李缓一起带着宋云珠去了瓦窑。
原本空荡荡的地上堆满了新烧出来的青灰色砖瓦,一旁还有三个打着赤膊的官奴。
小吏笑着请宋云珠上前清点数目,然后笑眯眯的问:“既然数目对了,那就清账吧,你们是准备自己装,还是让他们装。如果让他们装的话,费用可是另算的,一人十文。”
宋云珠听完不假思索的回答:“那就让他们装吧,不过可要一装规整一些,我们家离的远,不能走到半路上牛车上掉了下来。”
“既然收了你们的钱,自然会让你们放心的。”小吏说着朝宋云珠伸了伸手,宋云珠连忙从挎着的篮子里拿出了装有钱的布袋和小吏之前写的契书。
宋云珠在李缓的帮助下数了足够的钱放到小吏旁的案上讲:“砖是七百钱,瓦是一百六十钱,装砖瓦的费用是三十钱,我之前付了一百钱,还需再给你七百九十钱,钱都在这里了,你来数一下吧。”
小吏听完挥手示意三个官奴往李家人赶来的三辆牛车上装砖,然后开始慢悠悠的数案上的四铢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