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李炎的抱怨,李老太爷脸上乌云密布,简直快要滴下雨来。
“这几天我病着,家里的事一概没管,竟叫老大闯出这样的祸事来,只怕这里头不光有老大一人的功劳......”
闻言,李炎撇着嘴小声道:
“那是当然,我那个好大嫂啊,最会吹耳边风了,偏大哥又耳根子软......”
李老太爷哂笑一声,旋即敛了神色:“尤氏一个妇道人家......我说的不是她,是信哥儿。”
李信?
李炎怔住了,随后恍然大悟,这事信哥儿也插了一手?
似是想到了什么,李炎急急道:“阿爹知不知道,信哥儿去了他外祖家!”
外祖家?信州?
李老太爷满脸愕然,在如今这个家里,他竟已经耳聋眼瞎到这般田地了?
“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李炎想了想:“反正不是近几日,少说也得有八九日了。”
八九日?
快马加鞭只怕都走过一半路程了!
李老太爷压下恼怒,立刻连声吩咐道:
“阿炎,飞鸽传书,联络信州,截住李信,叫他立刻给我滚回湖州!”
“老赵,老赵!叫李海李河两兄弟去追,告诉他俩,李信不回来,他们也不用回来了!”
“另外,发出李字小令给湖州去信州沿途的掌柜,叫他们提供李信的线索,速去!”
......
湖州城郊外,一处梅林环绕的庄子上,李大少爷李信正坐在书桌前,听着小厮阿进的回禀。
“......冯状元从国寺里出来时,瞧着可生气了,好像跟二爷还发了脾气,具体说了什么,奴才不敢离太近......”
“转头二爷就叫来了孙守寺,阿松还给孙守寺塞了银票......”
“后来二爷回了家,冯状元去了官驿,奴才听后院洒扫的刘婆子说,二爷和大爷嚷了半天,又去找了老太爷......”
“这不,老太爷就派了人,正在去信州的路上,说是要寻您回去。”
阿进不敢耽搁,恨不得一口气说完。
“喝口水。”李信点头,示意阿进自己倒水喝。
阿进倒了盏茶一口喝了,偷偷抬眼望向李信。
李信波澜不惊,温润的脸庞上一片平静,仿佛听到的只是几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告诉李海李河两兄弟,做个样子就行了,算着时间来此地与我汇合,然后一同回府。”李信想了想,提笔蘸墨,继续说道,“至于李字小令,叫各大掌柜回话,就说没见过我。”
阿进领命而去。
......
李家书房。
李老太爷正对着长子李灼大发雷霆。
李灼虽年过而立,却跪得端正笔挺,只是那脑袋几乎垂到了地上。
“跟你,真是多说一个字都累得慌!”李老太爷怒其不争道,“打小就是个糊涂蛋,旁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你的主见呢?”
李灼讷讷不敢言,脸却涨得通红。
“滚回去闭门思过!李信什么时候回来,你什么时候解禁,再一味偏听偏信,叫个女人骗昏了头,别怪我用家法招呼你!混账。”
“还有,叫尤氏给我老实些,再敢将手伸得这般长,那就滚回尤家,好好施展她的通天手段去吧,我李府可容不得这般兴风作浪的妇人!”
“你出去,叫李祖佑进来。”
门外,李祖佑听到祖父提到自己,吓得缩着肩膀,眼睛直往阿娘尤氏脸上瞟。
尤氏这会儿可没工夫安慰他,尤氏此时满心羞愤,瞧着过往仆人偷瞧过来的眼神,差点将手里的帕子撕个粉碎。
她就知道,老爷子一向看不上她,连带着这府里的下人都瞧不上她!
瞧不上她就罢了,他们竟然连阿佑也瞧不上。
二弟寻了吴家这门好亲,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李信,而不是她的祖佑!
李信!李信!
尤氏俏脸扭曲,恨得五脏六腑都跟着抽搐,根本没看到她那宝贝儿子正一步三回头地,用求助的眼神望着她。
不过,便是看到了,尤氏也无能为力。
在李府,李老太爷就是头顶上的一片天,谁也不能,也不敢违逆他的命令。
当然,除了李信。
书房里,李老太爷正收敛了肃容,语重心长地和李祖佑说着话。
甭管李老太爷如何精明强干,在孙子面前,到底是慈爱多于严苛的。
“祖佑,前几天去万寿禅寺冲撞了贵人,如今也该知错了,以后说话做事莫要鲁莽,老实本分才是最要紧的。”
“府里有你大哥顶着,你只要不惹事,就算是万事大吉了,至于亲事......”
李老太爷原本想说你还小,再等两年说亲也不迟,可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
“祖父知道你看中了尤家那位大姐儿,你放心,等再过两年,祖父就替你求娶,必不叫你抱憾。”
李祖佑没进书房前,听到祖父朝阿爹发火,已经吓得两股战战,如今乍一听喜讯,竟没反应过来。
李老太爷看着呆呆傻傻的小孙子,取笑道:
“怎么,高兴傻了?那尤家姐儿,就这么好?”
看到祖父笑了,李祖佑这才回了神,急忙点头,笑得呲着门牙,一副欢喜过头的傻样。
李老太爷却忽然沉了脸,认真交代道:
“只有一样,万寿禅寺那头,你不许再去,若是再冲撞了贵人......”
李祖佑这次反应得极快,立刻接道:
“我不去了,我听祖父的!一定不去了。”
李祖佑心想,即便祖父不说,他也不准备去了,就那么个凶悍的瘦猴子,谁爱娶谁娶!
他只想要温柔可人的阿茹表妹!
许是不想再看孙子的傻样,李老太爷摆摆手,示意李祖佑退下。
心里想着表妹的甜言软语,李祖佑心不在焉地跟李老太爷告了退,脚下飘忽着,一脸满足地离开了书房。
门外,尤氏瞧见仿佛喝醉了酒的儿子,急忙上前扶住他,一脸的担忧。
尤氏咬了咬嘴唇,忍下了到嘴边的问话,偏头看了眼紧闭的书房,悻悻地带着儿子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