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纠缠（玄朔篇）
谢不离死的时候，姬容哭喊着问玄朔为什么。
为什么他什么都没做错，你却要杀了他。
为什么偏偏要杀了最无辜的他？！
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因为他该死！”
悖逆人伦的情念，卑劣丑恶的私欲，第一次这样不加掩饰地宣泄出来。
玄朔却只觉得快意。
不知是庆幸谢不离终于死了，还是得意于他终于把这份不堪的爱慕宣之于口。
意料之中的，他看到了她眼中的痛恨、嫌恶、不可置信。
他依旧觉得快意。
凭什么要他一个人饱受折磨。
他们就该一起沉沦于尘世苦海，哪怕不能相守，也要纠缠。
她被仙门围攻。
玄朔以虞山首尊的身份出面，说要娶她。
他们当然不同意。
他们尖酸的言语、轻蔑的目光比鬼影还要难缠，怎么都甩不掉。
甚至哪怕又过了三百年，他们依旧觉得师徒成婚，是丧尽天良大逆不道。
但玄朔不在意。
虞山如今是他做主。
而虞山在修仙界的地位，无人可撼动。
所以那些在口舌上多生事端之人，都因为他的权势不得不低头。
或许前任首尊说的没错，只有掌控了权力，才能保护想保护之人。
可姬容在婚礼上捅了他一刀。
也就是因为这一刀，她被送到地牢，竟然成全了沈清宵与她的初遇。
再后来，她逃离虞山，堕仙成魔。
他和她之间，便不仅隔着师徒关系，隔着她的父亲，隔着谢不离，还隔着善恶。
不过没关系，徒弟没教好，是他的错。
那他就带回来重新教。
仙魔大战，他与整个修仙界对抗，顶着各方压力将她带回虞山。
赤冥会蚕食宿主的修为，日渐强大。
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冲破封印。
他暂时没找到更好的办法，只好废了她的修为，关在寒狱。也是为了惩罚她肆意妄为。
可他该怎么面对她？
他竟有些无措。
所以他把姬容的下落，告诉了沈清宵。
沈清宵来帮她，也是一样。
可他没想到，沈清宵对她觊觎已久，甚至真的得到了她片刻回顾。
可他甚至连她一个吻都不敢求得。
他本就是那个违逆人伦的有罪之人，他又怎么敢……
可沈清宵又凭什么？！
而他没想到，逆寰现世，她灭世之心从未断绝。
她是祸端，是邪物。
他本该杀了她的。
但他下不了手。
正道和姬容，若非要选其一，他很难放弃姬容。
慢慢地，这种妥协成了偏私。
他心中的天平已经无限倾斜于她。
他的道，终究是破了。
说实话，他从前从没把沈清宵和谢不离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更没想过他们就是一个人。
沈清宵冰冷无趣。
谢不离温柔洒脱。
这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
直到他们一起回到了一千年前。
玄朔意识到，时空是可以扭转的，未来之人亦可回到过去。
再加上他亲眼目睹沈清宵在姬容面前的模样。
温柔体贴，谈笑风生。
甚至臭不要脸地暗戳戳撒娇赌气，用那些幼稚又卑劣的手段博得她的目光。
他这个起初令人敬畏后来又令人生厌的师兄，渐渐与他记忆里的谢不离的身影融合。
那时他突然明白了。
也许沈清宵就是谢不离。
未来的沈清宵，便是过去的谢不离。
他明白了，姬容自然也明白了。
所以她更不愿放下长久以来的执念。
她想将这一切纠缠都斩断。
她想终结这无始无终、不得善果的循环。
她恨天道，也恨世间的一切。
却唯独爱沈清宵。
所以她给沈清宵下了忘情诀，想让他置身事外，不沾因果。
这可真叫人嫉妒啊。
玄朔执着几百年汲汲营营苦求而不得的，有人正安然享受着。
这怎么能叫人不妒恨呢？
不过不等他做什么，沈清宵自己却冲破了忘情诀。
他把他这个师兄带回虞山养伤。
原本，他可以困着沈清宵，让他此生都不能再与姬容相见，让他也尝尝爱而不得的滋味。
可是姬容灭世在即。
他阻止不了她。
若是姬容成功了，那么姬容，他和沈清宵，他们便再也不会有任何联系。
生生世世，也许再相遇便是路人。
甚至可能，没有再相遇的机会。
怎么可以呢？
就算他得不到，也要纠缠。
若是互不相干……凭什么互不相干？！
所以他放沈清宵去无方之方寻找姬容。
只有这样，沈清宵才会成为谢不离。
只有这样，他们三个，才会生生世世纠缠不休。
虽然很无奈。
可若想与她有所牵扯，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