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孙贵妃愣在原地,朱瞻基更加好奇,伸手拿出来一看,不由一怔,哑然失笑道:“爹爹还以为你又拿出什么稀罕东西来了,怎么就是些小孩子玩的东西和启蒙册子?”
朱予焕不好意思地搓搓手,道:“这些都是焕焕亲手做的,未曾假手于人,所以才说只是一份心意,爹爹可不许再笑了。”她乖巧开口道:“上次爹爹在坤宁宫考校桐桐的功课,焕焕便趁着游猎的时候问了澹庵先生,这些书都是先生推荐的,焕焕想着妹妹们都是读书的年龄,便自己将这些书上的典故道理用自己的话重编了一遍,又补上了些插图,因着时间不多,便只做了六本,给桐桐和弟弟瞧瞧。”
朱瞻基原本只是看了看封皮,听朱予焕这么说,这才想起,那日听内官汇报,说顺德公主主动去见了杨溥,交谈了有一阵子,不曾想竟然是因为这件事。
朱瞻基伸手翻开了册子,见上面果然如朱予焕所说,不仅有原文和释义,还画了不少插图,想必也是为了让看这书的小孩子能够专注一些,可见朱予焕的诚恳认真。
于朱予焕一个公主而言,送礼不过是件小事,平日里的赏赐拿出来便是现成的贺礼,何必这样大费周折?更何况朱予焕平日里的事情可不少,算不上什么闲人,竟然还有空闲做这些册子……
朱瞻基看着女儿,心中更觉感动。
朱予焕的聪明,他这个当爹的不是不清楚,就如当初的自己一般,所以朱瞻基才总对这个女儿有几分保留,可朱予焕的这份真诚,朱瞻基却不得不为之感动。
生在皇家,寻常人家的父慈子孝、家中和睦便与他们无关,正因如此,朱瞻基才最爱那一分真。
恰如年少陪伴在他身边的孙梦秋。
朱瞻基又拿起那小小的蹴鞠,见上面的针脚略有松垮,还有拆了重缝的痕迹,更明白这是朱予焕亲手所做,低头一瞧便能看到朱予焕手上的伤口,赶忙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旁边的孙贵妃,牵起女儿的手道:“焕焕,这针线不过是修身养性的东西,你交给宫人去做就是,怎么还自己动手?”
到底朱予焕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就是再怎么鼓励女子针黹纺织,也不想看到女儿受这样的苦。
朱予焕乖巧开口道:“先前焕焕去给姑母送善堂的簿子,见姑母们在绣工上十分勤勉,焕焕自然也不敢懈怠,况且这是给孙娘娘的贺礼,焕焕自然要亲手准备。”她看向孙梦秋,露出一个笑容,道:“都说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当初孙娘娘曾经亲手给焕焕做过一个书套子,焕焕理应有所回报才是。”
孙贵妃哪里还记得这样的事情,听到朱予焕提起,这才隐隐约约有了印象,心中有些说不出的苦涩,但看到朱予焕靠在朱瞻基身边,又顿感一阵莫名的恐慌。
她现在敌不过顺德公主,若是这一胎不是儿子可怎么办?她这辈子真的能拿回原本应该属于她的东西吗?
朱瞻基不知道孙贵妃心中所想,只是想着该如何奖励自己的女儿一番,最终开口道:“爹爹听说你嫌宫中的那几亩地小,既然如此,爹爹赐你一座皇庄如何?”
朱予焕呀了一声,急忙推辞道:“焕焕怎么敢……”
朱瞻基倒是毫不在意,道:“这有什么,你嘉兴姑母、庆都姑母也到了该选驸马的年纪,也该修建公主府、赏赐皇庄,到时候你们姑侄三个都赐下皇庄,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他揉揉女儿的头,道:“况且有务农寺的名号在,这皇庄的赏赐理所当然,总不能真让你去向英国公‘借地’吧?”
朱予焕心想朱瞻基果然让人暗中盯着他们,她想让他听到的东西,他全都听到了,还多亏了张辅那日主动出言,不然未必能有今日赏赐“皇庄”这一出。
朱予焕思索片刻,认真地说道:“焕焕请爹爹将两位妹妹也一同册封,以彰爹爹一视同仁。”
朱瞻基欣然同意,又拉着朱予焕的手道:“回头让太医为你制些药膏,咱们焕焕这双手可是既能弯弓射箭的手,万万不能受伤。”
朱予焕笑嘻嘻地说道:“也是保护弟弟妹妹们的手。”
朱瞻基更觉欣慰,开玩笑道:“不过这双手可得好好修炼画工了,也就是你这弟弟妹妹们年幼,没见过什么画,不然该被你的画吓一跳了。”
朱予焕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爹爹又拿焕焕开玩笑……三妹妹和弟弟才不会嫌弃我的画呢。”
朱瞻基点点女儿的眉心,道:“就你最伶牙俐齿,怎么就知道你孙娘娘肚子里会是个弟弟呢?”
朱予焕和孙贵妃对视一眼,露出一个笑容,道:“当然是因为孙娘娘最懂爹爹的心思,知道国家安稳不仅要有爹爹这样的明君,更要后继有人,才能将爹爹的政令贯彻得有始有终。”
父女两个和乐融融,孙贵妃心中的不安却更甚。
万一……万一这一切都和陛下的期望不同呢?万一这一胎还是女儿怎么办?
朱予焕走出贵妃宫中已经是傍晚,她抬头看看天色,见不远处从内书堂下课回来的怀恩正候着,这才露出一个笑容,对着他轻快开口道:“走,咱们回家。”
她特意跑到孙贵妃宫中,为的就是从自家亲爹手里挖几块地出来,之后便可以考虑提前出宫的事情了。
总是待在宫中,和孙贵妃她们耍心眼,她这辈子就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