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儿。”萧戾声音平静,可眼神带着明显的不容置疑。
小瑞景是挑食,却不是不能吃,在萧戾点了他的名后就拿起了面包啃了一口,然后看向他,仿佛在说:叫我干嘛?
萧戾被他这“叛逆”的小模样给乐到,眼神逐渐柔和下来,“乖乖吃了,一会带你吃小蛋糕。”
“宝宝也吃!”耳朵捕捉到小蛋糕三个字,小瑞雪立刻抬起头,一脸严肃地强调着,“宝宝也吃小蛋糕!”
小瑞景以为他今天又被扣下“零食”,因而轻轻拍着他的手哄他,“我不吃,小蛋糕给宝宝吃。”
“宝宝自己有~”小瑞雪歪着脑袋,笑得像个糯米团子,“哥哥自己吃哦~”
小瑞景一脸淡定地“嗯”了声,收回手继续慢吞吞地吃自己的早餐了。
父子三人全部解决完早餐的时候,陆鸢才打着哈欠出现。
等他也吃完了早餐,一家四口换好衣服,然后就出了空间。
因为明天才动身启程,所以今天萧戾带着夫郎孩子出门去玩了。
说是去玩,其实也就是到处吃吃逛逛,至于爬山之类的活动,因之后还要赶路的原因并没有去。
在外面玩了一天,等回到客栈的时候,两个小家伙都趴在萧戾的肩头睡着了。
陆鸢手里还提着一些零嘴,以及一些在京城也没见过的玩具,好笑地看着睡得香喷喷的两个儿子,“还好今天吃了不少东西,不然半夜又得饿醒了。”
之前就是,两个小家伙去玩累了回来直接睡着了,然后暮食没有吃,半夜的时候醒来饿得嗷嗷哭。
那时候他们还小,喝的还是奶,加上他们当时就住在空间里,倒是不麻烦。
不过自从那一次之后,他们就尽量让孩子顿顿按时吃,以免重蹈覆辙。
萧戾将孩子送回屋里,让陆鸢陪着他们就去烧洗澡水了。
等水烧好,给他们洗完澡后,萧戾就让他们进空间去了,自己将屋子收拾好才进的空间。
这一夜,他们住的这个小院与前一晚似乎并无区别,可若是有人一直盯着便会发现,余青山的屋子里一晚上都没有人动过的痕迹。
第二天临出发的时候,余青山才风尘仆仆地出现,不过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问什么。
在与楚怀清的手下汇合之后,一行人继续北上了。
越往北气候越热,怕孩子中暑,萧戾让他们父子三人从马车车厢进了空间,然后自己驾着空马车,只有开饭的时候让他们出来一下,以免引起他人不必要的怀疑。
楚怀清的手下一共十人,瞧着全都是练家子,身上都带着刀剑。
想来他们是在出发前收到了什么话,一路上都是以萧戾为主,没有闹过什么幺蛾子,吃饭什么的也是自己解决的。
因而对于他们跟着一起上路这件事,萧戾倒也没有多少抵触。
对方一行十人都是骑马,五人在前五人在后,将萧戾他们两辆马车给护起来。
大概也是因为他们看起来人肥马壮的,身上又带着兵器,所以路上即便遇到一些数百人的灾民,也没有人敢真正将劫掠的主意打到他们身上。
只不过当他们吃饭时,看到他们一行人里面竟然有小夫郎和小孩子的时候,终究有人忍不住向他们进行了求助。
“好心的夫郎,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一个托着木排的中年妇人,拉着她躺着昏迷孩子的木排跪在了旁边,冲着陆鸢的方向磕头。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灾民都神色各异地观望着这边的情况。
显然,他们都在等着陆鸢的回应,然后再根据他的回应考虑要不要求助或者是别的。
如果是没有孩子之前,陆鸢可能头脑一热就答应了,可现下他看到木排上的人是昏迷的时候,第一时间是捂住了捂住孩子的口鼻,与他同样动作的还有萧戾。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将孩子带上马车,然后将他们送进空间,这才重新出了车厢。
只不过他们都没有靠近那边,只是坐在马车上,远远地看着。
由于对方求助的是陆鸢,因而萧戾并没有插嘴,只是静静地等着小夫郎做回应。
帮一个落难之人对他们不算什么,可问题是旁边还有一大群人虎视眈眈。
他们还有抵达南安县,之后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要是开了这个头,之后难保不会有灾民以此为由拦住他们,要他们帮忙,不然就闹事不让他们走之类的。
陆鸢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可人心险恶的道理他在书里已经知道。
何况在出发前,爷奶、三叔和三叔么,还有小爹爹都和他们说过当年他们逃荒经历过的一些事,让他们出门在外要注意提防他人。
木排上躺着的孩子瞧着也就四五岁的模样,是个小哥儿,被晒得皮肤黝黑嘴唇干裂,然而这样也压不住明显苍白的脸色。
同样都是当父母的,同样也有个儿子是小哥儿,陆鸢看到那孩子的一瞬间就心软了,本该拒绝的话辗转了好几遍,才艰难地发出声音,“我不是大夫,我……救不了你的孩子。”
说话的时候,他余光不由自主地看了眼不远处的余青山。
他们一行人里面,唯一一个会医术甚至医术高超的,就只有青山道长了。
可青山道长是青山道长,他是他,即便他夫君与道长关系匪浅,也不能混为一谈,他没有资格替对方决定任何事。
他的目光很隐晦,除了萧戾就只有余青山这个当事人发现了。
实际上,余青山不是不想救人,只是开了这个头,后面来的人可能就无穷无尽了。
这里还不是闹灾最严重的地方,他要是在这里耽搁太久,到时候死的人可能就会更多,他……
他不能为了少数人而放弃多数人,已经没有机会给他再重来一遍的了。
余青山避开了他的目光,无声地长叹了口气。
见状,陆鸢明白了他的意思,薄唇无意识地紧抿着。
萧戾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以示安抚。
而被拒绝的那名妇人,一脸心如死灰地跌坐在地,“老天爷,我儿他才九岁,你让我替他死好不好?”
陆鸢看得难受,转身抱住萧戾,无声地落着泪。
萧戾最是看不得他哭,本不该多管闲事的,可他轻叹了口气,用治愈异能检查了一番那个孩子,发现还有得救便给对方治了治。
等对方眼皮子动了的时候,他便将异能收了回来,对沈从舟使了个眼色。
沈从舟会意,点头后朝那名妇人走去说了什么,然后对方便要给他磕头,被他拦住了,“这是我家公子的意思,他不喜人打扰,你不必当面道谢。”
说完他将那小孩抱上自己那辆马车,余青山见状看了眼萧戾,没说什么,也上了马车去给那孩子诊脉了。
那妇人就守在马车旁边,时不时就向沈从舟进行感谢,他说了几次都没用,最后也就由着对方去了。
余青山诊完脉就下了马车,将那孩子的情况告诉那妇人,“孩子并无大碍,只是饿了渴了太久导致的昏迷,给他喂点水和米汤,慢慢养回来。”
听到说自己孩子没事只是昏迷,妇人喜极而泣,可听到说喂水和米汤的时候,脸上的喜色逐渐消失,转而被为难取代。
他们母子已经没有水和粮食了,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上面已经血肉模糊,都是在儿子昏迷的时候,她给孩子喂血的时候弄出来的。
余青山 的看到了她手腕上的伤口,到底是于心不忍,找到自己的包袱,从中取出一瓶自制的金疮药给对方,“这药撒在伤口上好得快,这天气这般热,伤口一直不做处理容易腐烂,到时候整只手可能都要不了。”
之所以把事情说得这么严重,就是为了让对方用药,以免舍不得药而不去用这样的事情发生。
妇人确实舍不得,正想着自己忍忍过去,把药留着以防万一,就听到他说的话,当即面色一白,磕磕巴巴地保证,“我、我知道了,我会好好上药的。”
儿子还那么小,自己的手要是不能要了,他们母子俩以后可怎么办呢?
他们一大家子一起逃荒的,路上有人坚持不住倒下,也有人因为保护其他人离开而没了,最后只剩下了他们母子俩。
如果他们也没了,那么家就真的没了。
看她把话听进去了,余青山便又交代了她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就去了萧戾那边。
本就离得不远,他们刚刚说了什么萧戾他们都听到了。
即便如此,等他过来自己找了个小凳子坐下的时候,陆鸢还是忍不住问了两句,“那孩子怎么样?还有那个嫂子,看起来身体也好像有些不适的样子。”
其实不止那对母子是这样,放眼望去,除了他们一行人与平时一般无二之外,其他人哪个瞧着不是面黄肌瘦,看起来病恹恹的?
余青山见过人间炼狱,反应倒没有他大,“那母子二人都没什么大碍,鸢哥儿不用担心。”
“那就好。”可陆鸢哪里能不担心呢?
看着遇到的那些灾民,他有时候总是难免想到自己身上去。
如果他没有嫁给萧戾,如果夫君不知道旱灾的事,如果家里人不同意举家搬迁……
这期间但凡有一环不同,他们一大家子或许就是那些灾民里面的其中一部分。
可他也听夫君说过了,当今天子早就下令让人做了储水和准备粮食的事,哪怕有夫君提供的那些高产粮种,可也总有人会不听劝的。
也可能不是不听劝,只是家中条件不允,最终落得只能背井离乡的结果。
想着想着,陆鸢都没胃口吃了,手里的饼子只吃了两三口就吃不下了。
萧戾从他手里拿过饼子,然后往他手心塞了块糖,“一顿不吃的话没关系,但不能连续两顿不吃。
鸢儿,你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是我夫郎,景儿雪儿的小爹爹。”
如果不是因为不放心他们父子三人留在京城,他其实也不想夫郎孩子看到这样的场景。
可有些事不是他不想就可以改变的,他能做的也就只有接受,在自己能力范围内让夫郎孩子尽可能地过得舒心一些。
陆鸢手心里的是一大块大白糖奶糖,就算他张大嘴巴去咬,也能咬上三五口那种。
在手心里被塞了糖的同一时间,他低头将手反过来,看着那颗用油纸包裹着的大白糖奶糖,轻轻地“嗯”了声。
打开油纸,陆鸢咬了一小口糖后,才抬头看向他,眼里并未有迷茫,而是坚定,“我知道,夫君你放心。”
他已经长大了,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小爹爹,不是几年前那个需要他事事操心的小孩子了。
“我相信鸢儿。”萧戾一直都知道自己夫郎是个坚强勇敢的人,不然当年也不会硬是凭借一个“救命之恩”,就挟恩图报让自己娶了他。
何况当年在杨柳村,他们父子俩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他都能将漂亮的自己保护得好好的,本身便是聪慧的。
习惯了他的夸奖与鼓励,陆鸢其实很多时候都不会有太大的感觉,只是在他专注认真的目光下,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热。
他撇开眼,微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咬着那块糖,而萧戾则一边看着他一边解决他不想吃的那块饼子。
不远处,那些观望的灾民看到那对母子成功后便开始出现骚动。
其中一群全是老弱妇孺的灾民,从最初的心如死灰像是重新看到了希望。
只不过他们都没有上前求助,只是看着同行的孩子,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不是见死不救就好,他们这些老弱病残的死了也就死了,可孩子们都还小,在绝望的关头下孩子们能活下去就够了。
而与之相反的,则是另一群全是大老爷们的灾民,那些人凑在一起,看着萧戾他们这边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其中还会有一两道淫.邪的目光不时扫过陆鸢。
小夫郎因为想着事情,所以并未察觉到有异样的目光在打量自己。
他没注意到,萧戾注意到了,因此等他吃完糖之后,萧戾就让他上马车,然后把他送进了空间。
重新出发前,萧戾看了眼那群即便逃荒也一个个膀大腰圆的灾民,眼里有杀意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