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才照恭敬地拱手躬身,“小女自小身娇体弱,还望殿下见谅。”
墨凌煜并不是因她身体尚未康复,要推迟答谢宴才不高兴,而是他觉得民间有能力的大夫不多,她继续拖着,迟迟治不好也不行。
他当即表态,“温大人,孤又岂是不通情理之人?温二姑娘她,于孤有恩,孤必然善待。你既入宫一趟,不如奔走太医院一遭,孤命御医随同你回温府,给温二姑娘诊治。”
温才照受宠若惊,平常能有面子劳动御医的人可不多。
若非太子殿下开这个口,他断然不会为了一些小病小痛给温如婉请御医。
每请一次,劳动的都是人情。
“太子殿下宽厚仁善,臣替臣女,谢过殿下!”
墨凌煜没再拉着他说话,当即让身边跟着伺候的人带温才照去往太医院。
她病了,多受一刻都是煎熬。
温才照跟着人出了东宫,才记起来太子殿下似乎没有说个具体的时间,究竟何时办答谢宴,不会就此取消了吧?
他打心底还是不想放弃此等荣耀。
身为文官,他能向同僚炫耀的机会可不多。
所有的忐忑不安,随着太子的口谕传来而烟消云散。
“温大人,殿下吩咐杂家前来说一声,给温二姑娘的答谢宴,等姑娘身子好全之后,再定日期。”
温才照面上的笑意半点不掩饰,“有劳公公跑一趟了。”
“不敢,为殿下办事是杂家的职责所在,何谈劳烦。”
***
清雅轩。
温如婉安静地坐在梨花黄木椅上刺绣,手指灵巧无比,针线随意穿梭着,上面的图案便栩栩如生。
忽而外面一阵喧哗声,温才照领着太医入了她房内。
温如婉款款起身行礼,放下刚绣好的花样,面露疑惑:“父亲,这位是?”
温才照脸都快笑烂了,她看见那人手上提着的小箱子,心里便猜了个大概出来,他应当是从宫里带出来的御医。
只是需要一个正式的介绍。
温才照伸出手,“婉儿,这位是苏太医。太子殿下听闻你身子依旧不爽利,便额外开恩,让宫里的御医给你看诊。”
温如婉美眸灵动,眼波流转间,仿佛蕴含着万千星辰,有一瞬的诧异欣喜,继而大方得体地行礼。
“苏大人安好。”
她缓慢抬眸,打量了这位苏御医一眼。
他一袭青衣,布料柔软轻盈,干净利落,气质出尘,端的是公子温如玉,极为温和,与墨凌煜不同。
苏承泽给她回礼,“温二小姐好。”
简单寒暄过后,温如婉落座,手腕上搭上一方轻纱,他恭敬地给她把脉,动作轻柔,距离分寸恰到好处。
“温二小姐,近日来劳累过度,又受了风寒,体质较为虚弱。我开上一张方子,日日按时煎服,不出七日即可痊愈,更胜于前。”
温如婉柔柔地冲他笑,等他拿走那一方帕子便收回手腕,仔仔细细整理衣袖口,敛眉低头:“多谢苏大人。”
“客气了。”
苏承泽小心翼翼地将那方帕子折叠好,然后轻轻地放入木箱中。
接着,他走到书桌前坐下,磨了磨墨,提起毛笔,蘸取适量的墨水,他缓缓地落下笔尖,一笔一划地书写起来。
很快他便写出一张药方,亲手递给温如婉,“此方微苦,温二小姐可备下些许蜜饯。”
温如婉双手接过,温才照:“苏大人真是细致入微,不光是医术,连品性都是上上等。”
苏承泽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飞快瞟了温如婉一眼,垂下头。
“温大人谬赞,因个人体质有异,倘若温二小姐喝下此方效果不佳,或是感到不适,随时可派人太医院寻我。对温二小姐的病情,我定然负责到底。”
倘若他口中说的不是病情,倒是要叫人多想几分。
温如婉颔首示意:“多谢苏大人。”
她不懂墨凌煜怎么会挑这么个人给她问诊,样貌品行谈吐样样不差,当真是不怕她会喜欢上旁人吗?
看来,墨凌煜现在还没对她心动,要加把劲了。
父女两人将苏承泽送出温家大门,便折返,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温如婉刻意落后了温才照一个肩头。
温才照感慨万分:“婉儿,太子殿下是个顾念恩情之人。为父只见过他在朝廷之上杀伐果决的一面,私底下,他竟会为你的病情担忧,倒是意外啊。”
担忧?
温如婉内心不屑。
倘若他真的担忧,又怎么会单单派个御医过来,自己却没有亲自走一趟?
派遣太医院的人,在寻常人眼中是无上荣宠,也不是那般轻易。
但对于墨凌煜而言,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易如反掌。
温如婉始终保持着浅笑,双眸发亮,乖巧道:“太子殿下回到东宫便命人送了不少赏赐,此番又为着我身子考虑,推后答谢宴,且命御医来问诊。女儿心中很感激,倘若有机会,女儿想亲自道谢。”
温才照爽朗大笑,“婉儿,机会迟早会有的。你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好好养身子,旁的一切都不需要管。”
他越来越期待答谢宴上,他这宝贝闺女会怎么给他长脸了。
如果婉儿能被太子殿下看上,纳入东宫,那真是他们温家祖上积德行善,积了八辈子来的福报啊!
哪怕是给太子殿下当个良娣,将来等新皇登基,良娣一跃也能成为后妃,前途无限……
倘若婉儿争气,能登上凤位,那他们温家,就是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了!
他便是国丈!
温才照越想越兴奋,看着温如婉的眼神当中,也掺杂了不少复杂的东西。
赤裸裸的,都是对权位的欲望……
***
墨凌煜处理完政务后,清闲下来,用了半盏茶,便提了一嘴。
“今日去温府给温二姑娘看诊的御医可返回太医院了?”
随侍的小太监长忠弯着腰,“禀殿下,苏大人已回。”
墨凌煜眉心微拧,苏大人?
不会是苏承泽吧?
他抬手揉了眉弓,似有不悦,那么多御医,为何偏生是他去?
“召苏承泽前来回话。”
“遵命。”
脚步声在殿内响起。
墨凌煜没有拿正眼瞧苏承泽,修长指节捏着的紫玉毛笔在宣纸上落下笔墨。
“臣,苏承泽,给太子殿下请安。”
他漫不经心道:“免礼。孤听闻,今日是你前往温府替二小姐看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