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九,景明月与柳定大婚,从接亲到拜堂再到宴请宾客,绕了大半个长安城,许多长安城的百姓自发在家门口挂起红绸,庆贺大坤第一首辅景明月的大婚。
柳定从府邸出发,由于八隐和荆十文在前开道撒钱,清河崔氏家主崔绍节担任傧相前往帝都重修的衡阳书院接亲。
百年前,女帝重用宦官,将衡阳书院从京城逐回衡阳山,京城的衡阳书院,被改建为皇昭司的署衙;百年之后,衡阳书院首位女掌院,彻底拔除皇昭司,将衡阳书院从衡阳山再度搬回京城故址,并于此处待嫁,所嫁之人,曾为皇昭司内宦。
仿佛冥冥之中,命运既定的安排。
柳定骑在白马之上,冠发高束,身着大红吉服,吉服火红的颜色,如浴火涅盘的凤凰,终于迎来的他的新生。一双剑眉星目闪着熠熠辉光,如高峻巍峨的山,却又萦着只对一人的柔情与爱意,如绵延不绝的江河。
其风发意气与卓越风采,似黄沙战场深处的昆山美玉,待浮沙散尽,方显风姿,就是崔绍节见了也自愧弗如。
“恭喜柳大人与景大人历经磨难,终成正果。”
“在下多谢崔大人愿为下官担任傧相。”
市井有不少传言,崔绍节与景明月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却被柳定冒出来半路截胡。崔绍节心中颇有不满,但迫于景明月的权势,是不情不愿来为柳定做傧相的。
“坊间传言多有不实,为君傧相,是崔某之荣幸。除却君之风华,无人可配于她。与君相比,在下如京城温柔乡里孕育出的名贵花草,空负诗书才气,但到底还是倚仗家族才得以扬名;而君是万千风霜刀剑下淬炼出的劲拔苍松,几经摧残毁折,却依然怀着温柔坚定之心,凭着自身功绩,一步步走到与景大人并肩的位置——”
崔绍节发自内心地赞叹道:“天上地下,唯君堪配景大人的皓月千里之明。”
“天上地下,无人可及她风华万一。”柳定轻抚马鬃,唇畔含笑,“我只愿往后余生,能倾尽所有护她、爱她,以她之所愿,为我之所愿,才算不负,她之情意。”
沿街观瞻的百姓,见一身穿傧相之服的华贵公子与马背上器宇轩昂的新郎官有说有笑、相谈甚欢,二人均是芝兰玉树之貌,引得百姓纷纷好奇——
“那马背上的就是前任皇缉司的督主,景大人的夫婿吧?”
“都说皇昭司皇缉司的人。眉眼间都有阴煞奸邪之气,可我观那人却是不像,反而颇有君子气度。”
“那可是景大人看中的人,能差得了吗?”
“他旁边那人是谁?看着也是翩翩公子?”
“那就是清河崔氏家主崔绍节!”
“这就是崔公子啊!看着两人关系不错,崔公子并不似传言中那般不情不愿啊……”
在百姓交头接耳的惊叹中,接亲的车马到了衡阳书院前。衡阳书院重回京城本就是一喜,如今掌院成亲更是喜上加喜。
衡阳本就以雁为尊,新修书院处处有雁形装饰。雁本就是生死相许的忠贞之鸟,象征阴阳和顺、夫妇专情,柳定迎娶景明月,再献聘雁之礼,更添吉祥彩头。
泽元帝此外,还特地赐下一对纯金打造的大雁,置于衡阳书院的“定济堂”前,作为景明月和柳定的新婚贺礼。一来祝愿新婚夫妇情比金坚,忠贞不渝;二来再度彰显了新君对衡阳的信任与恩宠,确立了衡阳在大坤朝堂稳固的地位。
接亲的队伍到了,一早就在书院外候着的李铁马和赵冰河,负责接过于八隐递上的聘雁,赵冰河笑道:“姐夫这聘雁送得可真好,姐姐可是驯雁的高手,到时候这成双成对的雁,就专门驯来为你们二人往来消息,鸿雁传情。”
柳定一边笑着,一边从于八隐的手中将喜钱接过,将当交予新娘娘家人的喜钱,与衡阳众人分发:“若得此雁传书,是我之幸。”
沿着书院所在的街道,发放到书院门口时,守在门口的尹燕泥一手掂着喜钱,一手转动着一根竹竿,用颇带遗憾的语气说道:“行了,本来笤帚竹竿十八般兵器全都准备好了,咱们这名震天下的衡阳掌院,就要下嫁给你小子了,作为衡阳人,多少是有些不情愿,本来多少得在迎亲时好好为难弄婿一番。”
弄婿是大坤独特的风俗,女帝即位之后越发流行。在大坤,如果新娘系下嫁,迎亲时,新娘的娘家人会对新婿百般为难与戏弄,包括口头调笑,竹竿杖打等,以确立新妇在未来家中的地位与优势,但若是女方高攀或是门当户对,就没有这项风俗。
以景明月的身份嫁柳定,的确是下嫁。于八隐、荆十文甚至是崔绍节,都做好了挨上衡阳人好几竹竿,护着柳定闯入衡阳书院的准备了,却不想平平安安地就这么进来了。
取消弄婿这一环节,是景明月在向天下人表明,她嫁柳定并非下嫁,而是门当户对、永结同好。
“再不济,本来也要你多作几首催妆诗,千呼万唤地才能把我们掌院请出来。”楚炼啧啧道,“只可惜了,我们姐姐说了,不许给你任何为难。本来我们都是不依的,可谁让整个衡阳姐姐最大呢!”
尹燕泥清楚地记得,衡阳重修书院时剩了不少竹竿,她把那些竹竿全留起来,就等着婚礼当天弄婿,让柳定知道,想娶衡阳掌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结果她这点小心思,立刻就被景明月察觉了,景明月马上命令她把所有竹竿都扔进库房里吃灰。
“这不合规矩!”尹燕泥颇是不服气,景明月却严肃地对她道:
“他过去已遭受了太多非人的为难,甚至有时连我也在为难他。可从今往后,我不愿他再受到任何人的为难,我只求他余生顺遂。我与他之间,没有什么下嫁高攀,就是良缘既成、永以为好。”
尹燕泥当时被景明月的气势镇住了,虽然不情愿,但到底连摆出竹竿笤帚吓人的阵仗都不敢有了,只能偷偷截了短短的一段竹竿在门口装模作样。
尹燕泥挥着偷裁的竹截到了柳定跟前:“她舍不得任何人给你为难,可你得记好了,要是你敢让她受任何委屈,整个衡阳都不会放过你!”
柳定恭敬对尹燕泥行礼:“若有负卿,柳定当以性命相偿。”
“闭嘴闭嘴闭嘴!大喜的日子别什么性命不性命的人,要是被掌院知道了,她又得骂我了。”尹燕泥赶紧打住柳定的话,“去吧去吧,去迎接你的新娘吧。”
“等等——”柳俱迟从景明月待嫁的居室中出来,拦在了柳定等人的面前,“姐姐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再加一个问题,答完才能进去。”
什么问题,众人不禁纷纷好奇。想当初,先帝欲将尚名陆寒渊的柳定安插在景明月身边以作监视,景明月以衡阳书院无白丁为由,要求陆寒渊熟背经书典籍方可入府,由景明月亲自出题。
考核内容与详情众人虽不知,但这已成一段佳话在民间流传。
如今,柳定即将成为景明月的夫婿,景明月又会问些什么呢?
“若还是经史子集那便不必问了,新郎官无一不晓,直接放新郎官进去吧!”崔绍节对着柳俱迟放话。
“非也,今日不考那些俗物。”柳俱迟将双手揣入袖中,挺胸俯视站在阶下的柳定等人,“姐姐的问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