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红星第三轧钢厂。
轧钢厂是国营单位,厂门口除了保卫科的人看门,还有武装部值守,多数都是退伍军人。
他们放进去的人,身上都穿着轧钢厂的蓝布工作服。
自己今儿报到,没敢穿将校大衣,一是太扎眼高调,二是昨儿脏了猪血,还没洗干净。
他身上还是那件常穿的破棉袄,缝缝补补好几年,当然在这年代,也没人笑话你。
越穷越光荣,也更让人尊重。
张少武从挎包里拿出自己的报到证,双手递给轧钢厂门口的值班保卫员。
“哦!你就是新来的保卫干事,你去办公楼,那地方是办入职的地方。”那保卫员看着报到证的姓名跟职位,说话倒是很客气。
轧钢厂的办公室,张少武来过,不用指路,就往里面进。
他刚走到门口,又遇上于海棠。
“你今儿报道啊。”于海棠倒是很殷勤。
张少武嘴角带笑,“对!新工人报到,是不是还是找杨厂长。”
于海棠恬静的笑着,“得先去二楼的人事科报到,领了厂服跟厂牌,到时候你才会分配到保卫科。”
“我早上也没别的事儿,我带你去吧。”
张少武打心眼里,不想招惹于海棠,这姑娘的模样青春俏丽。
而他也知道,厂长杨为民对于海棠这朵花骨朵有意思。
“那我先谢谢了。”张少武跟着于海棠,到了二楼人事科办公室。
那办公室里,有人忙着喝茶,有人忙着看报纸,都是各忙活各的。
“刘姐,这是杨厂长介绍来的,周一报到。”于海棠开腔说着。
这时,坐在办公室里面,拿着报纸的中年妇女,从座位上站起来。
“哦!是杨厂长介绍进来的新同志,赶紧坐。”
张少武落座在木凳上,而于海棠并未离开,也坐在一旁。
“报到证,入职材料都带了吧。”那中年妇女态度很好,接过张少武的报到证,还有街道出具的材料。
这地方,他门清儿,自己是沾了于海棠的光。
如果是他亲口说,自己是杨为民介绍的,那只能换来白眼。
可于海棠不一样,她跟厂长杨为民走的近,说话有分量。
而像张少武被杨厂长聘进来的新人,肯定不是厂人事科公开招来的。
现在进厂,要么找关系插队走后门,有人脉根子的。
要么是,当兵上战场有战功,街道安置的复员老兵,单位必须接收。
第三种,就是张少武这种,被厂领导特批直招。
办公室的人听于海棠刚说,张少武是杨厂长介绍的,喝茶看报的每个人,看向他的眼神,都很有探究。
这说明什么,说明张少武是厂长的嫡系!
“原来,杨厂长都考察完了,你分到保卫科,还是保卫干事,前途不可限量啊年轻人。”刘姐说着,仔仔细细的翻看张少武的资料。
其实,他递上的街道资料,上面有什么,张少武心里清楚。
无非是自己的家庭成分,还有自己的学历。
而旁边的人事工作人员,却对张少武感叹着。
“二十岁的年纪,年轻人了不得啊。”
张少武只能干笑,也没接话茬,却听刘姐继续说道。
“能进保卫科,还是预备干部岗的,也就没几个人。”
也不能怪人事科这帮人惊讶,保卫干事听着一般,可那是从工人身份进阶到干部身份的必经之路。
有些人一辈子,都在底层晃动,甚至到五六十岁还是拿临时工的工资。
杨为民说是让张少武在基层锻炼,可真没亏待他。
妥妥的低职高配,最有前途的铁饭碗之一。
刘姐拿着一张入职表,递给张少武,“你把这张表填了,我给你准备入职的工服工牌。”
张少武接过入职表,开始拿着笔填写。
当时进厂的入职表,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点,那就是政治面貌。
入职档案,不是团员及以上的,都是填写“工农兵学商干”,不在这一类的填写群众。
干部身份必须是中专以上学历,所以在当时,中专比高中吃香,分数线也高。
这种情况,持续到九零年前后,这种事儿八零后可能都不知道。
所以,张少武入职的保卫干事,就有当干部的机会,这是升职的敲门砖。
也是优先晋升干部的最基本要求。
就因为,当时的一级干部,是从股级开始。
后面才是科、处、厅、部等等。
哪怕是厂里坐办公室的,都不敢小看股长一级,说白了就是储备干部。
“少武同志,把你的一寸照片,贴在这儿。”刘姐亲手指导。
张少武拿着自己的一寸照片,后面抹上胶水,贴在档案表的照片处,用手又深深按了几下。
等他填写完入职档案,刘姐又给张少武还有于海棠,一人倒了一杯热水。
张少武双手接过茶杯,暖着手,他等了一个多钟头,办入职的刘姐才从从外面回来。
“行了!入职档案归到保卫处,这是你的厂服跟厂牌。”
“你的岗位是保卫科干事,按照杨厂长的批示,工资定为国家机关工作人员。”
“25级的科室级,七级办事员,一月是三十七块五。”
(这事儿我真查了,地方跟京城的不一样!四九城的六类工资,最低股级科员,就是三十七块五,附图!)
于海棠听见张少武的工作安排,眼神热切,甚至是滚烫,那俩眼跟火栗子似的。
“海棠,那我就带他去见保卫处处长跟副处长了。”
于海棠点着头,她知道自己不能跟着去了。
刘姐带着张少武出了人事办公室,就听刘姐说道。
“少武,咱俩也算碰面了,我姓刘你也知道,以后有事儿来人事科找我就成。”
“那我先谢谢了!刘姐。”张少武嘴里一直说给她添麻烦,连着叫了几声大姐。
那刘姐眼瞅着张少武年轻帅气的脸庞,轻轻摆手。
“甭客气。”
“咱们以后都是做轧钢厂的螺丝钉。”
张少武心里知道,能在人事科混的,哪个不是人精。
在办公室里,假话不全说,真话不说全。
甭以为六十年代的人单纯,最脏,最阴的地方,莫过于这种小官场。
刘大姐边走边说,“咱们保卫科虽然分治安股跟保卫股,可小组不少。”
“这里面有俩刺头,我听说不好管,谁都不服。”
“你自己当点心,别招惹那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