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晚风吹过阁楼的窗户,吹起纱帘,竟有些凉意,已怀九个月身孕的曼音直起笨重的身子,慢慢来到窗前。在她关窗的时候阁楼上传来一阵重重的脚步声,透过幽暗的光线可以看到宋岩华正东倒西歪的走上来。
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可随之而来的愤恨也越发膨胀!
府里的丫头怀上了大少爷的孩子,类似的谣言早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即将临盆的她情绪糟糕到了极点。加上宋岩华这几日总是晚归,独自在家的她整日整夜胡思乱想,堆积起来的情绪就在这个微凉的夜晚彻底爆发。
宋岩华带着满身酒气瞅着她,愣愣的问:“怎么还不睡?都几点了?”
“几点了?你说呢?”
即使此刻怀着强烈的怒意,可曼音的声音天生柔弱,在昏暗的灯光下还是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宋岩华一边扯着领带,一边懒洋洋的回了句:“今天确实晚了点,可程老板不让走啊,我也没办法。”
“你要走,总归是可以走的,除非那里还有什么东西特别吸引你,你自己不想走。”
“啊呀,别闹了好不好?我也很累的……”说着,他异常敷衍的伸手去拉老婆的手,却被曼音一把甩开,他埋怨了一句,“什么意思啊?还不让碰了?”
“你太脏了。”
她冷冷的丢下四个字,背过身去深呼吸,身后传来地板的吱呀声,紧接着宋岩华的“脏手”再次伸了过来,碰到了她的肩膀,她像被虫子叮了一样愤然推开,口中直喊:“别用你这双肮脏的手碰我!”
“你发什么疯啊?”他忽然沉下脸,阴森森的盯着妻子那张愤怒的脸。
“铃兰的孩子是谁的?”
“我哪知道?”他甩甩头,脱掉了身上的西装,随手扔在凳子上。妻子拖着笨重的身体来到他面前,以前那些流言蜚语她都可以装作熟视无睹,但是这一次她忍无可忍,死死盯着宋岩华那双左右逃避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问他:“是你的,对不对?”
“一个死丫头说的话你也相信?”
“但是这个家里除了你,还有谁会做出这种事?”
“她万一是在外面搞的呢?你别胡思乱想了好不好?我每天出去应酬、谈生意已经很累了,你再跟我胡搅蛮缠,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说着往楼梯走去,曼音追过去逼问他:“你去哪里?我话还没说完。”
“我下去喝口水,你别疑神疑鬼的。”
“等我说完你再走。”
“吵死了……”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把所有厌烦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曼音伸手去拉他,今晚定要与他争论到底。然而他一个闪身,顺手推了她一下,倒也不是很用力,谁知她竟一脚踩空,重心不稳,从阁楼的楼梯上摔了下去!
眼看着身怀九个月身孕的妻子硬生生滚落到楼下,宋岩华的酒瞬间清醒了大半,他立刻脚步凌乱的冲下去,俯身在妻子身边,朝着眉头紧锁痛苦万分的妻子直问:“曼音……曼音你怎样了?你要紧吗?我不是故意的,你快回我一句啊!”
浑身上下传来撕心裂肺的痛,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曼音万分痛苦的摸着自己的肚子,艰难的发出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去……去医院……”话音刚落,宋岩华只觉得脚下湿漉漉的,仔细一看,地板上已经流了一大摊血。
他吓得六神无主,跪坐在原地大声喊:“来人呐!快来人呐!”
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家丁们早就休息了,他在喊了几声之后发现无人应答,而此时的曼音几乎疼得晕厥过去,他这才慌忙起身,朝着父亲的卧房跑去……
当他把曼音从楼上摔下来的事告诉给父亲,紧接着再开车送曼音到医院,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以后的事了。等在抢救室外的只有他和宋怀远二人,向来好脾气的宋怀远这会也忍不住想要揍儿子的心,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怎么回事?那可是你的妻子你的孩子啊!你连保护好他们的能力也没有吗?”
“我不是故意的,爸,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是故意的那还得了?”宋怀远愤愤的放下手,大声喘着粗气,“你给我听好了,要是曼音和孩子出了什么事,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爸……”
“别叫我,听天由命。”
等待的时间里度日如年,当抢救室的大门哐当打开,医生满身是血的走了出来,面色十分凝重。
“宋先生,我们尽力了。”
仅仅是这几个字,足以天崩地裂。
宋岩华紧紧抓着医生的胳膊,口水喷的到处都是:“你说什么?你尽力了是什么意思?我的孩子呢?孩子怎么样了?”
医生摇摇头,声音比寒冬还要悲凉:“孩子已经抢救不过来了,而宋夫人也没脱离生命危险……”
“怎么会这样?你们到底会不会治啊?”
“宋先生请你冷静,我们已经尽力了,我们也不想看到悲剧发生。”
“我有钱,要多少钱都可以,你一定要救回我的孩子!”
他发疯似的摇晃着医生的胳膊,医生看在他们家来头也确实大,所以才一直耐着性子摇头叹息。
“真的很抱歉,孩子已经回天乏术了,还请宋先生冷静。”
“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
宋岩华失去理智怒吼一声,立刻被父亲一把拉了过去,忍无可忍的他朝着儿子的脸就是一巴掌挥过去,巴掌声震耳欲聋。
他平生只打过他两次,第一次是四年前,当时的宋岩华不知听信了谁的谗言,喝醉了酒以后冲到言青的房间,发了疯似的问他要钱庄的地契,他们听到动静赶过去的时候,言青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他一时怒火攻心,一把拉起压在言青身上的宋岩华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而这次,是第二次。
“没用的东西是你,是你亲手毁了你自己的孩子,而你的妻子依然生死未卜!你要我如何给曼音的父母一个交代?你真是丢尽了我们家的脸!”父亲的声音回荡在走廊上空,医生们纷纷落荒而逃,他双膝无力的跪倒在地,欲哭无泪的望着“抢救室”那几个红色的大字,如血一般刺眼。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爸,你要救我。”
他苦涩的吐出这几个字,父亲努力压制着一脚踹飞他的心,朝着他罪孽深重的背影道了句:“你就在这里好好给我跪着,曼音不醒,你就永远不要起来。”
父亲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他在幽静的长廊里慢慢站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屑的笑了一下,要他长跪不起,那是绝无可能的,不过就是一个孩子罢了,还怕以后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