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开了,柒柒激动的不想走了,当场蹦跳着庆祝起来,身后那些兄弟们的牌位也在见证她的喜悦。
幸得她长得小巧玲珑,爬窗这种事对她来说并不难,只是窗台沾满了灰,她爬出来以后头上身上落满了灰,还没顾得上清理,就转过身,兴高采烈的示意言青也快点爬出来。
“窗户有点小,你可能不好爬。”她还好心提醒,谁知言青朝她狡黠一笑,道了声:“我不需要爬。”
说完轻松穿墙而过,浑身上下干干净净,柒柒捂住嘴偷笑:“我竟忘了你还有这招。”
他没回答,只盯着她看,想要帮她掸去头发上的灰尘,手伸到一半却停在空中,就连简单的帮她清理头发上的灰尘都做不到,失落不经意爬满了他的眼睛。柒柒感受到了他的失落,马上自己胡乱拍打全身上下,还侧着头问他:“我身上还有灰吗?”
他摇摇头,轻轻道了声:“没有了。”
为了赶走他的失落她还兴冲冲的问他:“我感觉你好厉害,如果你能穿墙而过,你岂不是能去到世界的任何角落?”
“我只能在你身边。”除了你,我去不了任何地方,当我有意识的时候,你就在我身边了,所以,你是我的全世界。
他凝视着她微微泛红的脸,声音平缓语气坚定:“所以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她突然捂住脸害羞的一塌糊涂,但很快又难为情的回头偷看他,吞吞吐吐的说:“我现在……想出去……我迷路了。”
她的方向感似乎不太好,刚来家里的时候也经常在家里迷路,如今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加上天黑的关系,她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来回转悠,如果没有言青在,她怕是一晚上都走不出这个乌烟瘴气的鬼地方。
今晚是个漂亮的满月之夜,可因为身无分文他们只能溜回家吃饭。已经过了晚上八点,大家应该都回屋休息了,为了不让人发现她这么晚回来,她还特意绕过无人的荷花池。正暗自窃喜的时候,就看到夫人和庆春在小桥上说着什么,夫人怒不可遏的将一包东西扔到庆春的身上,庆春俯身去捡,夫人移开视线的时候正好看到一旁的柒柒——猫腰前行的柒柒,双方都愣了一下。
“夫人……你还没睡啊?”柒柒率先打破沉默,脚步一步不停的往前挪,夫人吃惊之余,很快恢复情绪,礼貌问候:“苏小姐回来了?你母亲还好吗?”她出门的借口是很久没回去了,想回去看看母亲,此刻面对夫人的问候,她强装镇定点头回答:“好……她很好,我先回屋了,夫人也早点休息。”她草草解释,落荒而逃,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明明夫人应该比她更尴尬才是。
夫人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消失不见,才想起面前还有一人。她压低声音,严厉的语气却未减半分,庆春收拾东西的手都在颤抖。
“我要你解释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你会和他们保持联系?”
她所指的他们,是她在榕州的家人,自从那一年毅然决然背井离乡,她就想好了此生要与家人断绝联系,只是没想到,今日下午收到了榕州寄来的邮包,当时庆春不在家,她随意打开看了一眼,才发现是家里寄来的,而这些年来庆春与他们一直保持联系。
面对夫人的质问,庆春努力在脑海里编织最为妥帖的答案:“老爷和老夫人一直都很担心你,生怕你在外面吃亏,所以让我不管遇到什么都及时与他们汇报……”“这么说,我身边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都知道?”“是的。”
夫人双手抱胸,这是她思考问题时最爱做的动作,许久,又问:“他们也知道言青和楚云?”
“知道,包括言青少爷去年……”庆春的声音越发无力,夫人深吸一口气,接下去说道:“你还真是事无巨细啊,庆春,你究竟是谁的人?”
“夫人,那边真的很关心你,他们甚至还在期盼你能回去。”
“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好不容易与他们断绝关系,我怎么可能继续回到那个充满了肮脏的回忆的地方?”
肮脏的回忆吗?可那不是夫人曾经无限向往过的吗?庆春低着头,继续接受命运的审判,果不其然,夫人还是提到了那件事。
“我倒是不知道,你跟孤儿院还有联系啊?”庆春的心一紧,咽了下口水,才发现自己口干舌燥,无言以对。
“说话啊,孤儿院的院长,为何会有我的手镯?”
那是她打开邮包,第一个掉出来的东西,一枚青玉手镯,那枚手镯是陪伴了她十九年的心爱之物,而它早就应该随着那个死去的婴儿一起下葬了,可如今却鬼使神差的回到了她的手里!
“你说话啊?你哪怕编一个故事也好,你知道的,若是你不说,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撬开你的嘴。”
她双眼闪着冷冽的光,不留余地的射在庆春的身上,他感到浑身发烫,喉咙冒烟,嗓音沙哑,却还是不得不说下去:“对不起,夫人,这些年一直瞒着你……”
“别说那个孩子没死,而他们只是把他送进了孤儿院?”她微蹙双眉,嘴唇颤抖,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再从心里慢慢生长出来!
正如她所料,庆春幽幽的点了点头,他的声音如开往过去的列车,带着两人回到那个春暖花开的季节。
那时娇纵任性的她刚刚为那个人生下一个男孩,不到十天就收到了那人死于非命的消息,她的世界彻底崩塌!父母为了她的下半辈子考虑,硬是在一个月里为她说了一门亲,那是当地财阀家的儿子,是个智力低下的傻子,人家不介意她生过孩子,只要她把孩子送走,从此与他再无往来,她抱着出生仅一个月的婴儿痛哭流涕。在她并不成熟的心里,其实是愿意把孩子独自抚养大的,可面对父母的逼婚,她的反抗毫无力量,她甚至想过带着孩子远走他乡。
结果第二天醒来,身边的孩子不见了,母亲难过的告诉她,她的孩子在今天早上不幸夭折了,他们已经找了一块地将他好生安葬。那一刻,她的天又塌了一次了。
在孩子的“坟墓”前,她哭了很久很久,她把最心爱的青玉手镯脱下来埋进土里,告诉这个尚未睁眼看一下世界就匆匆离开世界的孩子——若有来生,你一定要再回到我的身边,让我用尽一生心血来补偿你。
“其实孩子没有死,夫人让我母亲找一户好人家把孩子送了,我母亲舍不得,最后还是把孩子送进了孤儿院,连同你的青玉手镯一起。”庆春的鼻息清晰可辨,可见他内心也是万分挣扎,夫人直勾勾的盯着他尽力回避的眼神,一字一句问:“孩子,现在哪里?”
他依然不敢直视夫人的眼睛,艰难的摇了摇头,默念道:“院长过世了,孩子的消息,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