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身衣裳,带你出宫玩。”
这会儿是初秋,忽然离开被窝略有些冷意,祁君逸将她提溜起来,见人还无精打采的,笑道:“是要我帮忙?”
能帮什么忙。
还不是帮忙换衣裳。
姜翎月当即坐直了腰板,“让锦玉锦书进来服侍就好。”
祁君逸也没勉强,看她一眼后,施施然出了门。
不一会儿,锦玉锦书和几名手捧洗漱用品的宫婢进来。
姜翎月乖乖的任由摆弄。
没多久,就坐到了餐桌上。
皇帝陛下已经入了坐,见她过来,笑道:“精神了?”
姜翎月点点头,“我们今天去哪儿?”
“去骑马,”祁君逸挥手屏退一旁伺候用膳的宫婢,主动为旁边姑娘夹了一筷子笋尖,哄道:“过段时间就是秋猎,你先学会骑马,到时候跟我去围场玩好不好?”
他很爱问她好不好。
姜翎月继续颔首。
骑马,她当然也是喜欢的。
前世,她的马术是他手把手教的。
应该说,她的弓马骑射,都是他手把手教的。
前世,只要她身体受得住,夏日的避暑行宫,秋日的围场打猎,春日的赏花宴,他走到哪儿,就将她带到哪。
有时候去出宫赴重臣家的宴会,都要拉上她同行。
宫宴上,两人也是并肩而坐。
虽为贵妃,实则她的吃穿用度等待遇,早就不比皇后差。
甚至,比一般的皇后尊荣都要显着。
真的,不怪她陷进去。
…………
用完膳,坐上了出宫的马车。
御驾出宫,轻车从简,几名侍卫骑马随行于车架旁,气势内敛。
在瓦片掉下来,都砸到一个五品官的京城,这样简易的配置实在是低调至极。
很快到了皇城外最繁茂的玄武街。
车外人流攒动,叫卖声不绝于耳。
姜翎月忍不住扒拉开车帘子。
上回出宫是夜晚,虽然也热闹,但终究没有白日里的感受清晰。
见她兴致勃勃将目光往外看,一旁的祁君逸问道:“喜欢外面?”
闻言,姜翎月下意识就要虚与委蛇,那句虚假的‘只喜欢皇宫’到了舌尖,硬生生转口。
“喜欢外面!”她坦然点头,“外面好热闹。”
祁君逸丝毫没觉得不快,冲着她笑道:“行,等你神仙醉的毒解了,想出宫随时都行。”
大瀚王朝开国三百载,四海臣服,太平盛世,男女之防并不严谨,女子可立女户,无论是贵族姑娘还是平民女子,比起前朝都要好过的多。
尤其是贵女们,嬉笑打闹,呼朋唤友,一起打马游街都是常事。
出身贵族的姑娘,闺阁时期皆肆意畅快,出嫁后要诞育子嗣,相夫教子,这才开始从骄矜肆意的少女,慢慢转变成沉稳的妇人。
只有他的月月,自小就被沈氏困在那四四方方的后院。
别说打马游街,同手帕交们嬉戏打闹,就连出门赴宴都鲜少。
幼年侯府老封君在时,还有人教她知文识礼,带她出门做客。
等到老封君过世,就再未以姜家大小姐的身份出现于人前。
沈氏打定主意要养废她,不让她出门,贵女们都会的弓马骑射,她出身武将世家,却从未学过。
前十七年,她鲜少出府,这样人来人往的街道,她没见过几次。
现在入了宫,宫墙深深,想再出来更是艰难。
祁君逸怎么会舍得,将他鲜活明媚的小姑娘,锁在后宫,寸步难行。
他道:“月月,我从不愿拘着你。”
姜翎月听的心尖一跳,怔怔回头,同他对视。
他眸光如水,潋滟生波,漆黑的瞳孔里,满满都是她。
给姜翎月一种,面前这个帝王,能纵容她一切刁蛮任性的错觉。
真是,离谱。
古怪的对视持续了几息,马车停了下来。
姜翎月恍然回神,急急别开脸。
瞧出她的不自在,祁君逸知道这会儿他再多说上几句,这姑娘大概又要恼羞成怒。
不过,他没有紧逼的意思,今日来这儿,另有要事。
两人下了车。
山庄门口,已经有几名官员等候,见他们下来,都齐齐跪地。
“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皇帝突然亲临,能有资格得到消息前来接驾的,在这个山庄满打满算也就这几个负责人。
其中就有看守跑马场的姜邵三父子。
姜翎月原本正低着头呢,冷不丁听见熟悉的声音,下意识看了过去。
只见她的父亲和两个兄长跪在人群中,低头垂眼,看着地面。
恭敬且卑微。
再次见到这三人,姜翎月有种恍惚感。
这是她血脉相连的嫡系亲人,是她的生身父亲,嫡亲兄弟。
前世,她初入宫时地位不高,没有资格接见宫外的家人。
等到小产失子,成为一宫之主,能够有见亲人的资格时,皇帝陛下却恨不得让她与世隔绝。
后宫的妃嫔无召不可入长月殿,宫外……
姜翎月没有思亲之情,从不曾主动提起要召见宫外家人。
姜家人倒是不断的往宫里递牌子,请求一见。
在姜邵被贬时,在沈家出事时,都有来求情。
只是姜翎月并不理睬。
她的不理睬,换来的是,父亲失足落水而死,二兄心脉震碎而死,大兄跛足。
姜家离开大瀚王朝的权利中心,彻底败落。
对此,姜翎月谈不上后悔。
她确实没有想过让姜家人都惨死,但他们的结局,她也并没有横插一手,落井下石。
没有帮忙有什么好后悔的。
就算重来一次,她也没有以德报怨的打算。
不恨他们,已经是看在血脉至亲上,最后的善良了。
察觉到身边姑娘的失神,祁君逸伸手握住她的腕子,目光瞥向跪了一地的官员们,道了声免礼。
一群人齐声称诺,站了起来。
姜邵三父子也随着众人起身,眉眼不经意间轻抬时,见到皇帝身边站着的女人,皆是心神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