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经一点多了,老迟在衣柜里翻了又翻,找到几件年轻时穿的衣服,对着宫华岁大致比了比。
“清和这孩子有点小洁癖,不喜欢别人穿他的衣服。”老迟笑道。
他将手中的棉质睡衣递过去。
“我也是第一次看他带同学回家,准备不是很充分,不好意思啊,小岁。下次你再来玩,叔叔给你做可乐鸡翅,红烧肉,反正你们喜欢啥,叔叔就给你们做。”
“谢谢叔叔。”宫华岁甜甜一笑。
老迟的视线落在少年眉眼,心道——
不愧是一家人,长得真标致。
迟清和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隔着一道木门,就听到里面含着笑意的交谈声,以及他爸时不时发出的感叹和拍手声。
聊什么,这么开心?
进去时,宫华岁还挠着脑袋,面带好奇,似乎不知道自己是干了什么,才让老迟高兴得直不起腰。
迟清和走近,“你们在聊什么?”
“我就跟叔叔说,他的笑话很好笑,嗯,像小猪在泥里打滚。”
迟清和擦头发的动作一僵,对老迟解释道,“他前几年一直在国外,语言系统时不时会抽风,说一些很奇妙的话,他刚才的意思应该是很开心。”
老迟擦了擦眼角的泪,“听出来了,这孩子,哎呦,真是太招人喜欢了。”
说着说着,他又鼓掌笑了好几声,情绪价值拉满。
扫见宫华岁懵懵的眼神,迟清和顿时也有些忍俊不禁,捂唇咳嗽几声,才压下喉底不断泛出的笑意。
“时间不早了,赶紧洗洗睡吧。”
迟清和在包里翻了又翻,找到两袋压缩浴巾,塞到宫华岁怀里。
“家里没多余的毛巾,你凑合用吧。”
“清和,你好贴心,还特意给我买这个。”宫华岁拎起包装袋,看了又看,“谢谢!”
迟清和摆摆手,吹头发去了。
废品站二楼的房间很小,却也很温馨。
两张床之间隔着一米多点的过道,占据了房间大部分面积。
剩下的便是衣柜、电视柜、和床头柜。
迟遇最近换了新电视,屏幕又大又清晰,跟以前那个又方又重的老式电视完全不一样。
宫华岁跟迟清和睡在一张小床上,不知道是因为靠的太近,还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家住,兴奋得不行,都快三点了,眼睛都没闭上。
迟遇一直观察着儿子的状态,见人睡熟了,就准备把电视机关上。
清和有个习惯,晚上必须要听声音才能睡着。
之前他太累,清和也因为要复习写作业,晚上睡得比他还迟。
为了不打扰他,孩子就会用手机放点白噪音或者新闻听。
没发现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后来在清和枕头底下发现有些发烫的手机,才知道自己孩子有点失眠。
所以,从那之后,电视的声音就会特意调小,到差不多三的位置,是清和入睡最快的音量。
“小岁?你怎么还没睡?”老迟猝不及防对上一双亮晶晶的深棕色大眼睛,吓得差点没把遥控器扔地上。
宫华岁有些害羞地眨了眨眼睛,小声回道,“我太激动了,睡不着。”
老迟的目光在隔壁床上转了一圈,恍然,“清和睡觉喜欢抱人,你要是觉得难受……”
“没关系。”宫华岁笑的时候,露出一口大白牙,纯良又无害,“我可以当僵尸,一动不动,绝对不会被发现。”
闻言,迟遇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睡意,差点又被这个小孩逗没了。
把床头的吊兰小夜灯关掉,轻声道,“早点休息。”
“嗯。”
话落,宫华岁微微偏过脑袋,朝熟睡的迟清和看去。
一开始,他们一人一个枕头,后来,迟清和睡着了,大抵是本能地想寻求热源,一点一点地蹭过来。
先是大腿挂到他腰上。
再是手臂,先是试探地摸了摸,应该是很满意,眉眼都跟着舒展了,扒拉着,不停往他身上凑。
像个八爪鱼一样,几个呼吸就把乖乖平躺着的宫华岁裹得密不透风。
少年腕骨上的玉镯也带上了体温,搁在他的颈间,稍微动一下,镯子就会磕到锁骨,发出很低很低的“咯”声。
最后,两颗脑袋近到只有一个拳头。
下过一场雨后,窗外的月光格外明亮,透过窗户照到少年脸上时,愈发显得清雅端正。
睫毛尖像是染上了霜华,透着一股高不可攀的银白,点缀着少年精致优越的眉眼,本就白皙的皮肤在月光的照耀下,如薄瓷般,愈发通透盈润。
平日里那副裹在平和气质下的冷漠,和若有若无的距离感,全都消散,露出了几分淡然的本性。
他就像神秘的潘多拉魔盒,越是靠近,就越变得会被蛊惑,不知不觉间,让人掉进名为“迟清和”的陷阱里。
宫华岁又凑近了些,少年的呼吸喷撒在他的下巴和脖颈处,让他心脏怦怦乱跳,本能地想要后退。
但他却被少年眉心的一点朱砂吸引,使劲眨了眨眼睛,生怕自己眼花看错了。
是光线原因吗?
怎么会忽然多了颗红痣。
明明之前都没有。
恰时,乌云飘来,正好挡住了月光,宫华岁借着昏黄的路灯又看了一眼。
又没了?
好奇怪。
……
第二天,温暖的阳光穿过薄薄的窗帘,照亮了床上两位少年,格外亲密的睡姿。
隔着一层不算厚的被子,身形稍瘦的少年手脚并用,将底下的少年抱得严严实实。
而后者大抵也是睡迷糊了,不再像之前一样板板正正地平躺在那,也主动伸出手臂,搂住腰,将人往自己怀里带。
迟清和是最先醒的,一睁眼就对上了宫华岁的喉结。
喉结上的红痣随着呼吸,微微上下移动,迟清和凝视半刻,才倏地回过神。
他不敢乱动,怕吵醒宫华岁,也怕让对方发现自己糟糕的睡相。
想把能移动的胳膊抽回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的腿被夹着,腰被环着,后背也有一双大手拦着,只要动一下,必定会弄醒人。
他沉住气,先解决腰上的那只胳膊。
接触的那一瞬,迟清和没忍住,捏了捏。
平常都穿着宽松的校服,很难看出一个人的身材和肌肉。
而现在,他无比确信,宫华岁就是那种时尚杂志封面上,最令人羡慕的身材——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清和……别闹……”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迷糊的呓语,紧接着,腰间的大手一紧,他就这么直直撞到少年宽阔的胸膛。
迟清和鲜少与人关系这么近,耳垂瞬间就红了。
而这时,宫华岁也恍惚意识到什么,挑起眼皮,直直对上迟清和。
耳垂上的红已然有往脖颈和脸颊泛滥的趋势,迟清和注意到对方醒了,赶紧推了把。
也顾不得关注身后的人什么反应,急匆匆踏上拖鞋往房外跑去,“砰”的一下,把自己关到浴室。
望着镜子里年轻气盛,什么都写在脸上的自己,他颇为气愤,拧开水龙头,用凉水扑了把脸,等热度下去,才再次抬起头,望向镜中的自己。
冷静下来后,他蓦地恍然了。
好久都没见过自己这般模样,指尖碰到冰凉的镜面时,眸子颤了颤,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唇角挂出一抹怀念的笑容。
指腹顺着镜中少年的外轮廓,摩挲了好久,缀着金光的水墨瞳仁陡然蒙上一层别样的情绪。
“清和,你在里面吗?没事吧?”
宫华岁敲了敲门,语气有点担忧。
迟清和将脸上的水珠擦干,殷红的唇角勾起,露出一个多年不见的释然笑容。
“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