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到达医院时,时间已经是晚上了,期间给妈妈发微信她也没回,打电话也没人接,我心里很着急,可千万别再出点什么事。
来到病房门口,只见妈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削着一个苹果,之前来我家吃饭的三位叔叔此时也在,只见他们一脸严肃的俯下身听着什么人说话连连点头,我走进一看,发现爸爸既然奇迹般的醒了过来,此时正在和三位叔叔吩咐着什么。
“爸!”
我惊呼一声跑到床前,欣喜若狂的握住他的手,
“露儿来啦?”爸爸虚弱的转过头看着我,
“爸,您没事啦?太好了,太好了,”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下来,不过这次......像是如释重负一般,
“露儿啊,怎么哭啦,”
他抽出缠满绷带手艰难的替我擦掉眼泪,此时我有千言万语,但又像如鲠在喉说不出来,只能像个孩子一样依偎在床边默不作声,
三位叔叔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文龙啊......你不能丢下我们母女啊......你振作一点,我去求求医生给你做手术,一定会没事的,”
妈妈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爸爸听后却摇了摇头。
“小雯,这辈子苦了你了,是我没用,没有给你一个幸福的家,答应我,你和露儿一定要好好生活,前半辈子我已经是个没用的丈夫了,想不到后半辈子还要做个不合格的父亲......”
妈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趴着床边抽泣着,“你个挨千刀的,让你不要去上工你偏要去,你要是真走了你让我们母女怎么活啊,露儿才考上大学,你让她后半辈子没有爹吗?”
爸爸此时虚弱的脸上流出两行泪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父亲流泪。
“爸,你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我算是听懂了,他们这是在做最后的告别了,
“是啊......爸爸会没事的,还没看到你考上的大学,还没看到你结婚......”
嘟......
搭在我头上的手一下子瘫软下去,我猛然回过身,看着心跳仪上慢慢变直的线。
“医生!”
“文龙!”
我和妈妈同时喊出声,妈妈在疯狂的摇晃着爸爸,
“文龙!文龙!你不要吓我,你不要吓我啊!”妈妈还在声嘶力竭的呼喊着爸爸。
我站起身朝外狂奔,嘴中大声的喊着医生,跑的太急,脚不争气的一软摔倒在地。
这时两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闻声赶来,他们急切的问道:
“怎么了小姑娘?”
“救救我爸!他心跳刚刚突然停了!”
我跟着他们慌忙的跑进病房,医生查看了一下爸爸的脉搏,
“快!准备电击!”
另一个医生把我和妈妈劝了出来,看着紧闭的门,我的心一下一下的刺痛,从进门那刻起我就知道,爸爸这可能是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但真到了这一刻,我的心无比的刺痛,看着爸爸在我眼前停止心跳,这种感觉就像有千万根针扎在心脏一般的痛。
可是最绝望的事情还是来了,当医生推开门一脸痛苦的说道: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请两位节哀。”
妈妈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如同触电一般直直的倒了下去,医生见状赶忙上前扶住她,
我楞楞的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我觉得像是什么东西狠狠地敲在了我的心脏上,呼吸在这一刹那都跟着断了,我张着嘴,却怎么也哭不出声来,医生拍了拍我的背,“哭出来吧,孩子,哭出来会好受一些,”
我再也抑制不住眼泪,蹲在地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看着爸爸被缓缓盖上白布推出手术室,我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出来了,
“你是病人的家属吧?提不提倡火化?如果可以的话就在这上面签个字,”
我麻木的签下自己的名字,妈妈现在也昏迷不醒,看着他从我眼前被缓缓推走,我的内心抵达冰点。
可是我就像是被诅咒了一般,上天始终不愿意放过我,就在我跟着处理好了父亲的遗体,准备去看看妈妈的时候,一个让我绝望的电话传来......
“你是陈雯的家属吗?”电话那头是个粗犷的男声。
“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xx分局的交警,请你赶快过来一趟,你妈妈出车祸了,在xx医院门口......”
手机从手中滑落,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这一个消息让我全身颤抖了一下,妈妈......怎么会出车祸?她不是应该在病房里吗......
“喂,喂,喂,你在听吗?”电话那头似乎有些着急,
我颤颤巍巍的捡起电话,“我.....我在,”
得知了具体位置之后我就飞快的朝医院门口奔去,原来妈妈就在医院门口被一辆疾驰的汽车撞倒,当我挤开闹哄哄的人群来到妈妈身边时,只见她躺在血泊中,两个医生正在拼命的给她做心肺复苏,不远处还有一个被交警控制住看起来醉醺醺的男人。
“妈!”
我撕心裂肺的喊出一声跑了过去,却被身旁的交警死死抱住,
“你是亲属吧?不要太激动,先让医生救她!”
听到这话我渐渐恢复理智,我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医生一下一下的按压着她的心脏,旁边的人群熙熙攘攘,
“可怜的人喔,刚刚听医生说好像已经断气了,”
“是啊是啊,你看那肇事司机还喝了酒,这不得判他个十年八年的,”
“就是就是,你看这对母女多可怜,这种人一定要严惩!”
“听说她妈妈是为了给她买早饭呢,你看那边那两盒土豆,”
“是吗?一看就是叛逆期的小女孩......”
“就是就是,现在的孩子都这么矫情,闹点情绪就能进医院......”
听着周围的人议论纷纷,我抬头看向远处两盒被撞的七零八落的土豆,心里又一阵刺痛,我仿佛看见了妈妈车祸前的画面
“露儿最喜欢吃炸土豆了,她可能还没吃早饭吧......这次打击这么大......”
我实在是难过的说不出话,我恶狠狠的看着那个醉酒的司机,双手紧紧的捏着拳,此时他酒也醒了大半,一脸惊恐的看着眼前。
“不行!快,先送到医院,准备电击!”
几个医生把妈妈抬上担架朝医院门口狂奔,我仿佛又看到了爸爸离开时的场景,我一把甩开拉着我的交警的手,拼命的追赶在他们身后。
又来到了熟悉的手术室门口,我被拦在了门外,就在我还没从妈妈的车祸中缓过神来时。
又一个足以让我的世界崩塌的消息传来......。
电话号码是一个座机号,我按下了挂断键,因为我现在实在是没有任何心情接电话,可我挂了两三次这个电话还在打,于是我接起电话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谁,电话那头传来王爷爷的声音。
“哎呀露丫头你可算接电话了!你爸妈的电话也一直打不通,可把我急坏了!”
“怎么了王爷爷?出什么事了吗?”
“你们赶快回来一趟吧!你爷爷他......昨晚上走了......”
这个消息可谓是彻底断送了我所有的希望,我反复确认了几遍,确定电话那头的确是王爷爷后我彻底绝望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一天的时间内,我的父亲,爷爷,相继离开了我,现在母亲还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
我真的很后悔来到这个世上,我憎恨上天,我憎恨命运的不公,可我却没有丝毫的办法,只能任由这些事情一件一件的发生,只能任由这颗脆弱的心脏被一次一次的重击。
终究我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当医生走出手术室对我说出那句「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我的世界彻底崩塌。
我没有哭,我不知道这种时候哭有什么用,他们都离开了,在同一天,我最重要的三个人,就这么携手离开了我。
我强撑着身体把所有的后事办好。
我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张照片流下眼泪,
我怀里抱着妈妈,却不知有没有六斤四两。
现在爷爷也爱睡懒觉了,只不过......我再也叫不醒他了。
现在我才明白,原来过期的不是牛奶和面包,是思念,是错过,是等待。
我穿上了爸爸给我买的那件白色裙子,换上了我平时最喜欢的一双小皮鞋,怀里抱着他们的骨灰,从村外最高的一处悬崖上一跃而下。
他们不能这么自私,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在这凄凉的世界独活,我要和他们一起,无论去哪里,我都要陪着他们......
人间或许是个好地方,但下辈子......我不想再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