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馨从福利院大食堂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漆黑,路灯下,可以看见鹅毛大雪兀自飘的自由自在,一点没有歇息的意思。
鞋子踩在积雪之上,嘎吱作响,她孤单的身影溜达在回宿舍的小路上。
A市已经许多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印象里上一次下大雪,还是五六年前。
那时候不知道会下这么大的雪,苏馨被苏父忽悠着一起去南方海边钓鱼。
等她回A市的时候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看着同学朋友们打雪仗堆雪人的有趣视频和照片,苏馨埋怨起苏父,那一次气的她好几天都没有搭理他。
现在想起来当时的自己真是幼稚又可笑,打雪仗堆雪人之所以有趣,其实不在于有多大的雪,而在于和什么人在一起、留存的记忆有多珍贵。
这不,纷扬的大雪总是会再来,而那时候陪你玩雪的人儿,却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苏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段时间内心变得这么脆弱,动不动就想哭鼻子。
她在心中暗暗给自己警醒,必须要坚强一些,不能再如此玻璃心。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刚给自己打完气加完油没过二十分钟,苏馨感觉又破大防了…
回到宿舍百无聊赖的趴在窗边,视线里只有空旷的世界和皑皑白雪。
八点半,福利院集体宿舍熄灯的时间即将到来。苏馨感到心里又气又苦,鼻尖发酸,眼泪控制不住又要往下掉。
这个可恶的罗敷威,哪有他这样子撩完就跑,亲了人擦擦嘴就不要了的…
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忍不了,苏馨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翻找,心里还想着罗敷威究竟是什么原因不要她了?是嫌弃她皮肤不好?还是吻技不好?总得给个理由不是?
对,她不是上赶着去找他,她只是满心的疑问要问个清楚。
想翻出陈特助的号码,可是苏馨感觉眼睛面前雾蒙蒙的,就那么几个号码她怎么也看不清楚…
…喜欢一个人真是太伤心了,她再也不要喜欢他罗敷威了。
就在苏馨以为自己今夜又要与伤心难过挣扎共眠的时候,手里握着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屏幕亮了,显示一串陌生的号码。
抬起手背抹抹眼角的泪,将遮住眼睛的发丝拢到耳后,她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再有期盼,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就算真是罗敷威…也决不原谅他。
划过接听键,手机放置耳边,她都没有勇气问是谁。
直到电话那头,他清冷磁性的声音传来:“苏馨。”
苏馨刚起个念头,硬起心肠想不理他,却在听到他声音的这下一秒,心就软了,像要融化了。
“罗敷威。”,她提了口气,想要掩盖刚刚哭过的痕迹。
“抱歉,今天我失约了。有些突发情况需要处理。”
苏馨摇了摇头,仿佛要将之前所有的委屈和不快都甩出去一般。
然后努力压抑着内心欢呼雀跃的冲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故作镇定地回答道:“没事的,我今天正好也特别忙呢,刚刚才有空看一眼手机,没想到你正好就打来了。”,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虽然她试图掩饰。
电话两头默契的沉默了片刻。
苏馨轻声问道:“这么晚了,你忙完了吗?吃饭了没有?”
罗敷威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回道:“恩,吃过了。”
就是很没出息,又想他想的心里麻麻的,可是能怎么办呢?苏馨试探问道:“那明天呢?明天我也有时间。”
但她说完却有些后悔,不知道自己这样主动是不是不太好,忐忑的抿着唇,等待电话那头的回复。
半晌,才听到罗敷威几乎有些费力的声音道:“抱歉,明天开始我要去国外出差一段时日…”
...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描述苏馨此刻的心境呢?是酸楚难耐?还是羞涩难当?又或者是茫然若失?可能还是失落苦闷多一些吧...
总而言之,此时此刻的她真正领略到了何为百感交集,错综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犹如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她紧紧地缠绕其中,让她喘不过气来。
窗边的冷风夹杂着冰雪,吹得苏馨睁不开眼,晶莹的泪珠无声在滚落。
“罗敷威…”,喉咙发紧,艰涩出声,她要问出她最想问的话。
“恩,我在。”,罗敷威应声。
…你喜欢我吗?
“咔”的一声,外面的世界忽然一片黑暗,八点半,整个院区的灯同时熄灭,像是电影里的落幕。
“苏馨?”,电话里头她突然没了下文,呼吸还有些闷,罗敷威不明所以,语气带着一丝慌乱。
此刻苏馨睁大眼眸,纤手捂住嘴巴,惊讶到发不出声音,也说不出话。
因为周遭光线很暗,她才得以看清。
远处一辆加长轿车停在门口路灯下,车旁有个身着一袭黑色毛领大衣,身材高大的男人,挺拔如松地站立在那一片白茫茫的冰天雪地之中。
遗世独立仿佛与世界隔绝,宛如一座孤独的雕塑,不是她心心念念的罗敷威是谁?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落在他黑色的毛领和发间,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神情的专注,眼神忧郁又深邃,肤色比雪还要冷。
他深重的黑色身影在周遭素约的白色背景里显得格外醒目,无论何时何地,他永远透露着一种坚韧和沉稳,令人动心。
听闻电话那头没有回复,苏馨急促的呼吸半晌才传出来,罗敷威眸色一深,又问了一遍:“苏馨?”
“啊,我在,我在走楼梯。”,她急促的回答。
罗敷威舒了一口气,心中满是不舍。
压抑着对她的渴望,良久,垂眸道:“忙完这段时间,我会联系你,你等我…”
…“恩,我等你!”
她的声音温柔似水,甜如浸蜜,仿佛…近在耳畔。
罗敷威顿了一下,慢一拍缓缓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