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声音低沉而温和,瞬间把她拉回高中岁月。
周言心中微微一颤,呼吸一滞。
她上当了。
她没想到Jack居然就是陈远。
她看着眼底这张熟悉的脸,依然是平静而温和,像是冬日的阳光洒在窗台上,骨相优秀却不刺眼。
永远淡泊中带着一点疏离,很容易引起她的好奇心和注意力。
怎么可能忘记呢。她可能确实记不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但她从没忘了那个刻骨铭心的夏天。
高考前夕,因为陈远家里强烈的反对,她不得不和他分手。她还记得那天,陈远的妈妈当着全班的面,甩了她一巴掌,骂她“妄想用爱情当跳板”。
骂她是“白日做梦的灰姑娘”。
那一刻的羞辱与痛楚,这么多年了,一直深埋在她心底,成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高考结束后,陈远去了京大,而她则拿了奖学金远赴香港,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现在,又殊途同归。
复杂情绪让她有些波动,但很快调整了过来,面上露出礼貌的笑容:“好久不见。”
现在也走不掉了,只能见机行事了。
陈远是故意的,她知道。
其实她已经不在乎那些往事了,如果不是陈远搞突然袭击,她会更加得体。
陈远笑得更深了一些,他对自己的安排很满意。“快进来吧,大家都在等你们呢。”
他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带她和苏杭走进房间。
客厅里,几名同事已经围坐在德州扑克桌旁,热切得交谈着。周言扫了一眼,居然还看到一个熟人,是她同事。
纽约的圈子真小!
她不得不大方得打了一个招呼。
那人也听说了她最近的喜事,一边介绍她,一边恭喜她。众人都有礼貌,也送上了自己的祝贺。
周言礼貌得道谢,试图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
现在这情况,更不能当场发作了,也不能掉头就走。
苏杭敏锐得发现她有些僵硬,投来的好奇目光,但她现在没法解释。
两人入位,陈远特意为她安排好座位,就在自己边上。他亲自倒了一杯红酒,显得格外周到。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我还以为你会放我鸽子呢。”他笑着说道,和之前聊天的语气一样,极有分寸感。
周言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些不高兴,没有说话,低头抿了一口红酒。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向陈远,正好对上他深邃的眼神,仿佛想看看她是不是慌张无措。
“我没事,只是没想到Jack就是你。”
周言开口,想抱怨些什么,但最终咽了下去。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来都来了。
陈远仍是温柔得笑着,一点不在意她的疏远:“所以,你不想再见到我?”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周言没有正面回答,移开了目光,不与他对视。
坐在一旁的苏杭显然意识到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她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周言,悄声问:“什么情况,你们之前就认识?”
“老情人?”
周言瞪了她一眼:“不是,好好打你的牌吧!”
苏杭一向是自来熟,虽然是“外人”,但是马上和大家熟络起来,接过洗牌和发牌的重任。
不时有人问她在国内做什么,怎么会想到来纽约再读研究生。
苏杭一一回答。
然后开始炫技,房间里的气氛逐渐热烈起来。
几人玩了一圈,无事发生。
只是没过多久,周言就输掉了一半的筹码。
她借故起身走向阳台,想要透透气。她推开阳台门,清凉的夜风扑面而来,带走了心中的些许烦闷。
周言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许一凡。两个人都是天之骄子,光芒四射,但他们却截然不同。
许一凡的光芒是锋利的,霸道而张扬,从不屑于隐藏自己。而陈远则相反,他温柔而体贴,如同一道柔光,让人不自觉地想靠近。
但是有时候,温柔也是能杀人的。
这时陈远看到她走出去,默默地跟了过去,站在她旁边,目光远眺着城市璀璨的灯火。
沉默了许久。
“你什么时候来的纽约?”周言率先打破了沉默,保有礼貌。
“研究生毕业后就来了纽约工作。”陈远轻声说道,侧过头看着她:“你呢?”
“我也是研究生来的。”周言的目光投向远处的灯光。她不想与他对视,害怕自己不安的情绪会被他看穿。
又沉默了片刻,陈远突然开口:“其实我在dating app上看到你的头像时,一眼就认出来了。我没想过能再遇到你,但是既然遇到了,我还想再见见你。”
周言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他,眉头微蹙:“不用大费周章,如果你说,我也会来的。”
她没有那么小气。而且都过去那么久了,她早放下了。
“不是这样的话,你会出来吗?”
“我只是想看看你现在怎么样。”陈远的声音依旧温和,很真诚。
“感觉你变化很大,不像以前那么唯唯诺诺了。或许,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周言有些无奈,“不觉得有些突然吗?而且,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
可以称得上物是人非了,这几年她的经历太过“丰富”,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人鱼公主了。
她顿了顿:“我觉得,人还是要向前看。”
她根本不想在纽约再见到故人,也不想回忆那些陈年往事。很多人都想过,如果人生能重来一遍就好了,但是似乎她一直没有这样的想法。
她觉得重来一遍,所有的事情,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不过多一次痛苦。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她只期待未来,不愿回首往昔。
陈远沉默了,他不明白这些,反而觉得周言有所指,指的是那些过去的伤痕,依旧横亘在他们之间。
“我知道,”陈远低声说道,“但是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或许我们可以试着跨过那些障碍,重新开始一次。”
“而且,这次你不是也没有拒绝我的邀约吗?说明现在的我们,是可以重新开始的。”
周言看着远处的灯火,心中五味杂陈:
“人是会变的。”
她没说错,眼前的陈远和高中比起来没什么变化。
那个变了的人,是她自己。
情窦初开时,她喜欢这个阳光又带着疏离大男孩,但是太久没有谈恋爱,她好像已经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了。
陈远看向她,脸上褪去了高中时期的青涩,显得自信而从容:“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重新认识你。”
他没有说出后半句,也让她重新认识自己。
**
周言和陈远从阳台返回,她心里静了不少。
嗨,不过他乡遇故知罢了,还能吓死她不成。
什么大风大浪她没见过?
既然陈远想重新认识认识她,她应该直楞起来,让他好好重新认识一下。
然而一到客厅,她马上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刚刚还热闹的情绪变得微妙起来。房间内的笑声和热闹瞬间降了几个分贝,众人都有些紧张。
什么情况?
她顺着大家的目光,突然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许一凡?
周言的心猛地一沉,心里咒骂一声,刚调整好的心态又瞬间陷入了慌乱中。
老天爷,这到底是什么鬼热闹?!
她完全无法相信眼前的场景,许一凡居然也来了!是那个同事带他来的吗?
果然是社交六度论。在纽约的华人,可能都不用六度,只要三度,就可以把任何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联系到一起。
只是他来干什么?他这么一尊大佛,来了大家还能愉快得玩耍吗?
而她的同事正在兴致勃勃地向众人介绍:“这是许一凡,花街的新秀,我司最年轻的head。”
说着又转向许一凡:“昨天你不是不来吗?怎么改主意了?”
这个同事没心没肺,还觉得自己邀请许一凡是个好主意,还可以借机和这尊大佛套套近乎。
许一凡没给周言一个眼神,脱下他的运动外套,随意地挂在门口。
倒是一点不认生。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答道:“正好手痒了,顺便来看看还有人能从我手里偷走筹码不能。”
一句话就惹了众怒,好嚣张啊!
什么叫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