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木我带回来了,师尊……师尊呢?对了,还有江师叔,他,他们都去哪儿了?”姜璃浅急急从乾坤袋里拿出拍卖得来的浮屠木,抓住洛卿安的肩膀就问。
洛卿安摇头,用力抱住情绪激动的小师妹:“小师弟会没事的,还有机会,师尊去请掌门了,小师弟现在元神将散,只有掌门有这个能力稳住他的魂魄,将浮屠木以最短的时间炼化,注入小师弟的体内,还有一线生机,还有一线生机……”
旁边的付温年也快步过来,防止姜璃浅激动之下做出什么傻事。
见姜璃浅想也没想,就想冲出去寻掌门,赶紧伸手拦住了她。
“小师妹,冷静!师尊一定会把掌门请来的,你现在过去,也只是添乱而已,倒不如多多鼓励小师弟,让他撑住,他一定能听得见你的声音的。”
姜璃浅也知道要冷静,必须冷静,冲动是没有意义的,可是刚才握住许宥安的手时,她已经感觉不到他的脉搏了!
这叫她怎么不心慌?
元神将散,元神将散,他的元神为什么会即将散尽,她把他交到同门手上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
难道路上还出了什么变故吗?
“小师妹,陪一陪小师弟吧,至少在这个时候……”洛卿安双眼含泪,侧过头压住哽咽的声音,“他被送回乾坤宗时,昏迷着,一直在喊‘师姐’,他在喊你。”
姜璃浅的身体僵住,付温年和洛卿安对视一眼,虽然都很想在这里陪着小师弟,但如果这是最后的时间了,他们还是觉得留一个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比较好,最起码,能做最后的告别。
洛卿安因为伤心,神思不稳,踉跄了一步,被付温年眼疾手快扶住,两人走了出去,却没有走远,而是守在了门口。
姜璃浅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把小师弟害成这样。
如果不是她,他根本不会跌入河水中,不会耗费十年的修为来救她,也不会奋不顾身地将她护在身下。
他是变异风灵根的天才,本有光明灿烂的仙途,而不是还没有见过宗外波澜壮阔的风景,就折陨在这儿。
或许前世沈青青骂她得对,她就是颗灾星,谁对她好,都会不得善终。
所以,她得不到别人的爱。
泪水一颗颗砸下,滚落在他的脸颊上,滚进他的领口,她站着,呆呆望着气若游丝的他,明明一声呜咽都没有,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滚烫,冰冷,僵硬,颤抖……
恍惚中,她好像又看到了娘亲离她而去的那一日。
明明是很寻常的一天,却惨烈到她生生世世都忘却不掉。
霜白的指尖一点点描绘他俊秀的眉眼,她声音痛苦:“别这样对我……
“别这样对我,许宥安……”
别和所有人一样,最后被抛弃的,只有她。
风,裹挟着凉意和阳光,从窗外一丝一缕洒进,如云如雾,如飘然而起的薄纱,慢慢将这片天地的两人掩埋。
尘埃瞬起,又陨落在无际的光影里。
神识几乎要散尽的少年好似感觉到了脸颊上破碎的泪珠,崩溃的元神一滞,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拼命想要重新聚拢自己的元神。
他想要醒来。
他不舍得的。
他不舍得他的师姐为他这样伤心。
明明他保证过,绝不会,绝不会离开她,让她一个人!
师姐!
师姐……
师姐……
天地固有的规则在不断撕扯着他仅剩的神志,浑浑噩噩间,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时光仿佛飞速倒转,柳枝重新抽芽,湖里的灵鱼再次越出水面,开在云海之上的灵海花又一次迎风飘落。
花树下,有人轻轻推搡着他的肩膀,低低轻唤着他的名字。
“小师弟,小师弟,快醒醒,快醒醒!”
猛地睁开眼睛,他苍白着脸,一下子坐起身,如同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喘气。
冷汗从他额头滑落,冰得他浑身一颤。
“小师弟,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熟悉的,带着略微笑意的声音从面前传来,他茫然抬头,就看到一张放大的笑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微风拂过她的发丝,露出那双极为漂亮极为明亮的眼睛,一闪一闪含着最温暖的笑意。
一如最初的模样。
他的心口猛地一窒,泪水忽然就从他的眼中滑落。
怔怔地,他喊:“师姐……”
面前的少女疑惑不解地眨眨眼睛,一只纤长细白的手随之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没发热呀……真做噩梦了?奇怪了,筑基以后的修士应该很少会做梦了才对……
”你梦到什么了,这么可怕,一醒来就对着师姐哭鼻子?昨日不还拉着我的手,千嘱咐,万叮嘱,郑重地不得了,说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准我把你当小孩子看嘛,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
泪水止不住地流,他回过神,不敢让师姐看到他这个狼狈的样子,用袖子慌慌张张胡乱擦拭自己的脸,可泪水却越擦越多,越擦越苦。
终于,他放下洇湿一片的袖子。
红着眼,一把用力抱住了她。
他的身体在抖,声音沙哑到几乎听不清:“我梦到很可怕很可怕的事情,师姐,我害怕,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他害怕她再次消失在他的面前。
他害怕自己还来得及救她,就死了。
他害怕的事那么多,那么脆弱,他要怎么和她哭诉,才能博取她对他一点点的同情心?
如果这一切只是场回光返照,上天为何要对他如此残忍?!
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只贪图这一点点的温暖而已,难道就那么十恶不赦吗?
被抱住腰的人停顿了一下动作,接着便更加用力地环抱住他。
正如记忆中的她。
声音温软,如同灵海花落。
“别怕,别怕,只是梦,只是梦而已,有师姐在呢,师姐会陪着你,绝不让任何人欺负你,别害怕……
“宗门在,阵峰在,师姐在,我们都在的。”
黄粱一梦,庄周与蝶,孰真?孰假?
他只想,不论哪一个,他的师姐真的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