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主意这种事，从来轮不到周谦这种职场菜鸟，所以轮到他的时候，他便束手无策了。
最终拍板的还是何蛟：“再等五天吧。”
四天后，献天门会有人来收矿，她自能顺势打听些消息。
“若那时还没有确切消息，你的伤也好透了，亲自去城外调查也使得。”
后面这话，何蛟纯粹是劝周谦的，没想到一语成谶——她没等来收矿的人。
“这是全员闭门不出了？”连何蛟都觉得稀奇，“难道是魔修迟到的报复性抢掠？”
“不能。”
何不染抓着雪鹰，顺便薅下对方两根毛，“之前你扒光了那些魔修，托我用寻踪术找人老窝，结果什么都没查到，说明这个魔修团伙就这些人，同伴报复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而且魔修这干人，莽起来自己人都杀，连土匪义气都不存，想杀人根本无需打着报仇的旗号，韬光养晦不如直接开干。”
何蛟：“说得也是。可若是没有门派之外的势力参与，献天门内斗何必闭关锁国呢？”
何不染一吹雪鹰的羽毛，看它轻轻柔柔飘向桌案：“把这两根毛送给方墨小友，看看她能提供什么线索。”
“早送了，你上回拔的时候就送了。”
何蛟靠回椅背，闭上双眼。
这几个月来，她保持着跟方墨的通信，一般都是简化说说自己遇到的事，也聊聊方墨的生活。
自出逃过后，方墨的家人就开始全力把她往符修上培养，其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符修的修炼大多在室内就能完成。
“还不如丹修呢！丹修起码还要出门采药，这符真不是人画的啊！”
每次抱怨完，方墨都会送一两张符给何蛟，什么困仙符，五雷符，都是她自个儿画的。
何蛟每张都好好收起来，但这纯粹是友谊使然——虽然符咒包罗万象，修士常用符咒来弥补自身术法缺陷，但画符太考验符修境界，境界低者，画出来的符威力也不大。
何蛟用过一张她画的金火符，中肯的来说，打架是不够用的，不过露营时用来生火做饭是一绝。
不过这对何蛟来说也够了。
比起苦心经营，让一个关在牢笼里的少女帮她找线索，她更希望少女能早点逃出牢笼。
何不染扫她一眼，不再追问，外头却传来了十九的声音：“师父，大门口有封给您的信。”
指尖弹出一道灵力，何蛟隔空打开了门，何不染却先一步发声：“拿来我看看。”
十九迟疑地瞄了何蛟一眼，后者一抬下巴默许了，她顿时将东西递到了何不染的手上。
何不染打开信封扫了两眼，没让十九看到内容：“谁送来的？”
“值班的说没见生人靠近过。我们也是出门种菜时发现的。”
十九不知道更多信息，何蛟便让她走了，转而问何不染：“写的什么？”
何不染确认信件没有猫腻，把信递给她：“说你需要囤些辣椒粉。”
信纸上果真就两行字，言简意赅正是此意，只右下角还盖了个印。
印泥大体是白色的，在泛黄的纸张上不太清晰，其形状是一只鸟，身形优雅，喙部尖长。
何蛟把雪鹰薅过来：“这是鹤？”
“它的喙部发黑，应该是鹙鹭。”
说完，雪鹰很畏惧地一缩脖子，生怕意见和何蛟不同而挨打。
何蛟倒是没打它：“鹙鹭是什么鸟？”
雪鹰马上赔笑：“是水鸟，眼睛又亮又大，怪漂亮的，视力也不输我，您想要的话，我马上捉一只回来给您！”
“不用。”
何蛟放开它，脸上神情若有所思，片刻后，她叫来了看库房的人，让人把干辣椒拿出来，全部磨成粉备用。
“磨粉之前，选几个最新鲜的，辣椒籽弄出来交给种植队，然后让队长来我这儿，学一下怎么种辣椒。”
库房的人应声去了，何不染椅子一动，依向了何蛟：“这么快就决定了？你知道送信的是谁？”
“是只鸟呗。”
何蛟指了一下信上的印，“辣椒这种东西不难种，用这个来撒谎无甚意义，所以我宁可信其有。只此事也蹊跷，就不必让周谦知道了，免得他疑心。”
“别说他，我都有些疑心了。”
何不染意义不明地淡笑一声，抓起蹲在桌上的雪鹰，“我再去探探他的口风，顺便给切个脉。”
他走得利落，带上了门。
屋里只剩何蛟一个，她重新从信封中取出信件，将两样东西都凑到了烛台边，期盼能再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跳跃的火光透过薄薄的纸张，无字的部分干净无尘，直到纸张烤热了，都未能透出任何其他文字。
何蛟将纸张收回，再想摆弄时，手中忽然腾起一团红光，信纸转瞬变成了一根乌鸦的羽毛，绿莹莹地在烛下亮着。
手里捏着那根羽毛，何蛟好像捏住了一团火焰。
如果这是一个善意的提醒，那么知道此事的人，是加害者，还是旁观者？
“笃笃。”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沉思，这回来的是十七：“师父，我来学种辣椒。”
何蛟拢回了思绪，开始口头教授，看着十七拿出一本簿子，逐字逐句地记录下来。
记完最后一笔，十七收起纸笔，却是嗫嚅起来。
何蛟：“有话直说。”
“是，师父。”十七鼓足勇气似的，终于开了口，“您最近不是征调人去打探消息吗，可以让我去吗？”
何蛟略微有些惊讶。
在第一批弟子里，十七算是个小透明。
她的各项成绩呢，算不上出挑，但也没有垫底，平日里话也不多，也很少表达自己的想法，跟活泼的十九、二十颇为不同。
这年头，年轻女人在外走动容易惹人怀疑，也容易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会影响打探的效果，所以何蛟多派男弟子去，找个年长熟路的本地女人扮阿妈已是极限。
不过十七好不容易开口一回，何蛟直接驳了也不好，想了想问她道：“最近自告奋勇的人还挺多，我也不能全派出去，先说说你的理由吧。”
十七也是老实，那话水灵灵地就出了口：“我就是很想出门。”
正因她没藏着掖着，何蛟更不解：“种植队出门的机会比其他队伍都大，营里每周也有轮流骑行的活动，你还是觉得闷吗？”
“不是闷……”
十七嘴唇翕动着，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词汇来描述，但她向来不善言谈，要说清太难。
“……总之，最近几日，这念头沸腾得厉害，我夜里都睡不好了……师父，我不会是魔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