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没多说什么,喜极而泣的拉万青进屋子。
这屋里的摆设还是当年那般模样,万青不禁唏嘘感慨四处张望着,一边坐到那条凳上,四条长凳围着一张方桌。
妇人急忙端上了几个碗,里面是平日里都舍不得吃的白面馍馍,以及一碗白条状的咸菜,其后又端上来一碗满是粘稠小米的汤。
“来,趁热吃,嫂子刚做出来,还热乎着呢。”
妇人将一双干净木筷塞进万青的手里,自己擦了两把眼泪,露出一个欣喜的笑脸,坐在万青对面招呼他吃饭。
“嗯.......”
万青笑着点点头,也不嫌弃这饭菜寒酸,低着头便吃起来。
“十多年前家里的味道,好久没吃过了。”
“多吃点儿,这白面儿馒头嫂子这还多的是,尽管吃......”
感叹完后,万青抬头看见那几个孩子站在墙角,都是一脸好奇的看着万青,望着桌上那丰盛的菜垂涎三尺,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万青不禁疑惑这几个小孩,妇人一拍脑袋,赶忙起身把那年纪最大的孩子拉了过来。
“仇儿,这是你叔叔,你的亲叔叔!还不赶快问好。”
那王仇有些怕生,也难以置信面前之人是自己的亲叔叔,满眼都是害怕,可依旧大声问了句好。
“啊?!这!”
“嫂子,这是我哥的儿子?!”
万青顿时目瞪口呆,略有些欣喜的看向嫂子,后者轻轻点了点头,万青霎时欣喜若狂,一筷子拍在桌上。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啊,大哥在天之灵保佑!我老王家也有后啦!”
“怪不得本督......怪不得我方才看这小子长得与我大哥有几分相似,原来乃是我亲侄儿啊!!”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仇!”
“好名字,好名字!”
万青大为欣喜,满眼打量着这小子,越看越欢喜一把拉到自己怀里,摘下自己的两枚玉扳指亲自塞到王仇的手里。
那小子受宠若惊,急忙摆手摇头。
“叔叔,这是您的,我不能要!”
“无妨哈哈哈哈,这两个小玩意儿不值钱,就当是叔叔给你的见面礼了,来,拿着。”
“仇儿,既然是你叔叔给的,你就受了吧。”
如此推脱一番王仇还是不肯接受,万青脾气都快上来了,便态度强硬的一把塞到王仇手里,捏着他的手攥了起来。
随后万青满心欢喜的摸着亲侄儿的头颅,将手里的馒头递给他,后者怯生生不自然的接过,万青眼里满是欣喜高兴,他一扭头又看到另三个年纪较小的孩子。
“这三个是?”
“他们三个啊...这就说来话长了。”
妇人哀叹一声,掩着眼角边说边哭,便将十多年的往事一股脑说出来,从被捉进白家,到生下王喜的儿子,再到被许配给白瘸子生下这三个娃儿。
白瘸子被官府抓走后娘儿四个便回到了山东老宅,经媒婆牵线才嫁给村儿里的一个光棍汉子。
这光棍汉子颇为勤奋,倒不残疾,只是家里穷,也没人愿意嫁他。
不过这汉子脾气倒挺好,对几个孩子从没打骂过,此时天黑了估计还在田间干活没来。
嫁给他之后又生了两个孩子,大的刚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此时就剩个两岁小的,在另一间屋子睡着呢,如此算来是一家七口人。
如此说了小半个时辰才说完,妇人没注意到万青那双眸子,盯着三个小孩已是渗出了些许森冷,脸色已然阴沉下来。
可万青并未发作,叹了几声便安慰她。
妇人双眼都哭的红肿起来,问道:
“庆儿,这十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你是如何从大狱里逃出来的,又是如何找到我的?”
“嫂子,王庆自十多年前就改名了,他如今名字叫做万青!”
万青呵呵一笑,便将十多年来发生于自己身上的事娓娓道来,那些不应为人所知的事自然隐去了,只听得妇人是瞠目结舌,揪心不已,时而长吁短叹,叹万青铤而走险如此,最后全是惊诧。
谁想妇人捂着嘴又是一顿嚎啕大哭,震惊不已。
“这么说来你入宫当了太监?!哎呀......呜呜呜呜...”
万青点点头,皱了皱眉,略有不满道:
“嗯,是。嫂子你别哭了,我只庆幸当年当了太监,练了武功,要不然哪有今天?!白家就是让本督灭了满门!难道你还以为是因果报应么?!”
万青越说越得意,蟒袍一挥舞之间,已是一股霸气凛然。
“如今本督只手遮天,那皇帝年幼对我言听计从,朝堂之上,我说一就没人敢说二!”
“嫂子啊,我带你和王仇走吧,到了京师便有你们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下人丫鬟成群使唤!我让皇上封你个二品诰命夫人。王仇年纪尚小,先给他当个四品小官当当,今后入内阁当个首辅不在话下!”
至此,万青轻蔑的将手里的白面馒头扔在地上,嫌弃的盯着那碗里的咸菜。
“届时,吃的是山珍海味,用的是金银珠玉,玩儿的是麒麟异兽!哪里还用得到吃这糠咽菜,将这粗鄙馒头当山珍?再也不用干苦力活,也不用一滴汗珠子砸地上摔八瓣,到头来赚不了一贯钱!”
妇人赶忙将那馒头拾起来,一脸心疼的拍掉上面的尘土。
万青口中所言之事距她太过遥远,清平县的知县她都从未谋过面,更别说远在千里之外的天子了,当下只是半信半疑,叹了口气颇为无奈。
“算啦,算啦。庆儿,我们这农户就是种地耕田的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不说大富大贵,可忙活下来也是能吃饱肚子的,到了京师你叫我们这农户作甚么活啊?”
“嫂子这就给你收拾一张床铺出来,这些日子你便住下吧,歇几天,歇几天再下地干活,唉。”
如此说完,妇人无奈不解的就转身要走,万青呵呵一笑随即莫名其妙的哈哈大笑起来。
“嫂子啊,其实你就是不信,不信我说的话。你只当我是个疯子是吧。”
不等妇人答话,外面却是一阵嘈杂,妇人闻声而出。
只见一个满头是血的男子被三个大汉押进来,那三个大汉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对那男子拳打脚踢。
“当家的!当家的啊!各位大爷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别打我家男人行吗!”
妇人见状当即哀嚎一声冲上去。
为首的一个大汉一巴掌将妇人扇翻在地,咋咋呼呼,趾高气扬地说:
“你家去年七月时候贷了我家老爷二两银子,一个月还利一百文,过年后倍息而还!这个月怎还不见钱啊?!”
地上被打的头破血流的男子哭道:
“大爷您通融通融,再给小的一些时日,小的必定连本带息的还您啊!”
那大汉一巴掌上去将男子打的眼冒金星,啐了口唾沫恶狠狠道:
“你这穷鬼拿什么还?拿你媳妇还债不成?不如写张字契,将这你家的这屋子和田产抵给我家老爷,可好啊?”
这番吵嚷声,却是传到了万青耳里,他一出门便见了这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
那几个汉子抬头望去,见万青身上的蟒袍华贵无比,可这家穷鬼怎可能有个富贵亲戚呢?
“那唱戏的,你看什么看?!再看把你衣裳扒光了.......”
“臭虫,聒噪什么呢?!”
可不等那大汉威胁完,万青不耐烦的指尖已是旋出两根绣花针,嗖嗖两声过去,还没看清怎么个事儿,两人便只觉身上一股刺痛,连惨叫都没嚎出,“砰”的一声劈里啪啦的竟炸成两道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