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唯先死死的盯着桑一看了两秒，倏然笑了。
他缓缓抽回手，轻轻揉了揉被桑一攥的生痛的手腕，神情恢复了以往的温润，“罢了，都不重要。”
“我今天来找你，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微微俯身，似笑非笑的看着桑一，“把你当初从研究院带走的战士资料交给我，你知道的，我耐心不多。”
桑一面无表情，看不出一丝情感波动，“我并没有资料，当初离开研究院的时候，所有的文件都在那次爆炸中销毁了，你们这一年内杀了那么多人，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们藏在哪儿呢。”
晏唯先微微一笑，拍了拍桑一的肩膀，“那些不过都是一些挑梁小丑，我知道，真正携带战士基因的人都在你的手里。听话，交出来，否则....”
他神色逐渐变得凉薄，“裴煜不会活着离开这里。”
桑一淡然的耸耸肩，“我真的很想配合你，可资料我的确没有，这一年内，我从不跟他们联系，也不知道他们藏匿在什么地方。”
晏唯先顿了两秒，轻叹口气，“晚晚，你或许是把父亲想的太不堪了，我这是在帮你啊。”
桑一没忍住笑出声，“帮我？”
这个人会帮她？
滑天下之大稽。
“当然，毕竟我是你的父亲，你现在做的一切，在我看来都是幼稚可笑的行为，不过我理解，因为我年轻的时候也尝试过这条路。”
“可你还是太年轻了，你要知道…”晏唯先慢悠悠的点了支烟，语速不疾不徐的说，“当我们这些怀有‘战士基因’的档案被公之于众的时候，那些群众并不会对我们升出怜悯之心，相反，他们会想尽办法将我们驱逐，销毁，哪怕你并没有伤害他们，他们也会刺激你，让你失控。”
“然后毫不犹豫的向你扣动扳机。”
“这听起来确实很悲哀，虽然我们是这个世界的异类，可我们那份对融入这个世界的渴望，远超常人。”
“但这个世界根本容不下你我，在这个社会中，人们往往习惯于用既定的标准去衡量自己，对于特殊的存在，充满了恐惧和排斥。这就是人性中的狭隘与偏见。”
晏唯先定定的望着墙壁，神色清冷，木然道，“而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以强力的手段来迫使他们认可你的存在，当桑实验成功的时候，那些在众人眼里被称作变态的心理障碍患者将会成为合法的战士。”
他转过头看向桑一，露出一抹微笑，“到那时，国家会成为我们最坚固的保护伞，无论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桑一看着病床上的裴煜，没有说话。
晏唯先说的话字字见血，可这种强制的方式又何尝不是对人性的另一种扭曲呢？
他们在以这种方式追求被接纳的同时，也在逐渐的失去自我。
这种制度的保护看似可靠，可这真的能消除人们内心深处对心理障碍患者的偏见吗？
她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社会的进步究竟是该建立在包容与理解之上，还是该依靠这所谓的强制规范。
她只是想活着。
以正常人的身份，自由自在的活着，不受制约，不受管控。
她缓缓走近裴煜，声线轻缓，“父亲，你活到现在这个年纪，想法怎么还是这么天真。”
她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裴煜的脸颊，眼底划过一抹心疼，“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会保护罪犯，你真觉得你那所谓的保护伞坚不可摧吗？”
况且，桑实验发起的本心也不是为了心理障碍者能被群众接纳。
他们因利而起，最终也会因利而散。
晏唯先摊摊手，“那我们就拭目以待，看最终的结果如何。”
“我不在乎那些结果。”桑一说，“我只是想拥有一个选择，一个自己如何生存的选择。”
而不是像傀儡武器一样被人明码标价，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晏唯先轻吐了口烟圈，语气满是惆怅，“你怎么会这么想，是不是你受另一半基因的影响太多了....”
他将烟头熄灭，拿起一旁的手术刀，缓缓走向裴煜，“又或者，是他改变了你？反社会人格拥有情感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既然如此，我就让你体会一下失去是什么滋味好了，毕竟，人都是要成长的。”
他握着手术刀柄，将刀尖缓缓伸向裴煜的脖颈。
桑一握住他前进的手，声线清冷，“我说过，你最好不要碰他。”
晏唯先微微一笑，泰然自若的拍开桑一的手，“别害怕，我的技术向来很好，不会多切掉他任何一块肉。”
他细细端详着裴煜的脸，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其实我一看到他，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你母亲的时候，他们都一样的单纯，善良，心无城府，容易操控。”
他用刀尖轻轻划过裴煜的脸，脸上满是玩味，“我应该先从哪里开始呢？”
桑一神色逐渐变得凉薄，右手默默的覆上了腰后的手枪。
倏然，外面响起一阵直升机的破空声。
晏唯先动作一僵，转头看向窗外，“什么声音？”
桑一微微一笑，“看来父亲不能给我上课了。”
女生走到窗边，实验室上空停留好几架救援直升机，她走回晏唯先身边，“是特战队。”
“特战队？”晏唯先挑起眉头，“他们怎么会来？”他看向桑一，“你叫来的？”
桑一不置可否，“你绑了备选人的儿子，人家派几架救援直升机过来倒也不是多离谱的事。”
晏唯先拧眉看向裴煜，对一旁的女生吩咐道，“带上他，我们离开。”
女生刚要上前，桑一抽出腰间的手枪，抵住女生的脑门，“放了他，我跟你们走。”
晏唯先冷笑道，“现在人在我手上，你好像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你不会真的以为，这间大楼里只有这么两个人吧。”
桑一看了一眼女生，眸色晦暗不明。
女生眯了眯眼睛，微微侧头，对晏唯先说，“先生，我们最好还是不要跟裴书文起正面冲突，不如先带一号离开。”
晏唯先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看了看桑一，又看了看窗外，咬牙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