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一缓缓推开教堂的门，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她皱着眉头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教堂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寂静的让人心里发毛，白天还显得庄重肃穆的地方，此刻却像一个阴森恐怖的魔窟，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
桑一摸黑向前走了两步。
倏然，讲台上毫无预兆的亮起一束光，那突兀的光束直挺挺的照射在混合着人血重新粉刷的十字架上。
而与白天不同的是，那枚十字架上，还挂着一个男人，一个…死掉的男人。
只见男人身上的衣服被刀割的破烂不堪，在惨白的光线下呈现出暗红色的斑驳，脖子上还勒着一根粗糙的麻绳，绳子深深的嵌进肉里，周围的皮肤被勒的青紫，男人头发乱糟糟的和血混合在一起，眼睛也瞪的老大，眼白上布满了红血丝，眼球凸出直直的盯着前方，其中满是绝望与惊恐。
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见到这样的场面一定会被吓得惊声尖叫，甚至可能会瘫倒在地，可桑一却只淡淡的瞥了一眼十字架上的男人，眼神平静的如同一潭没有涟漪的湖水。
她感受到了口袋里手机的震动，若无其事的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见是裴煜打过来的，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接。
她将手机关机重新放进口袋里，然后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个挂在十字架上的男人，心中没有丝毫怜悯。
她声音清冷如霜，“别躲了，出来吧，我时间有限。”
讲台后的幕布动了一下，一名女生缓缓从后面走了出来。
女生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模样，生的极为好看，就仿佛是上帝精雕细琢的杰作，令人过目难忘。
桑一的美，是给人一种遗世独立，清冷绝尘的美，就像是莲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而这名女生的美却不一样，她的面容上带着让人难以描述的清纯，纯的就好像能掐出水儿来似的，但在她的眉目之间，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艳色流转，让人心神摇曳。
她的每一处线条，每一处细节，都仿佛是上帝在偏爱与眷顾之下的精心描绘而成。
她就像是从梦园里走出的芭比娃娃，美的让人窒息。
但唯独与这美丽外表极不相称的是，女生浑身染血，手里还紧紧的握着一把匕首，整个人就像是堕落的天使。
她看到桑一，唇边绽放出一抹优美的弧度，“我知道你早晚会找到我的，只不过我没想到你会进调查局，去帮探员工作。”她缓缓的走向桑一，手指漫不经心的蹭着匕首上的血，口吻轻柔，“你不是最讨厌他们了吗？”
桑一神色未变，并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冷冷的反问，“所以，这就是你背叛我的原因？”
桑五伸出手指晃了晃，“并不是，我只是觉得有点无聊，想找点有意思的事做。”
桑一眸色稍沉，“桑五，叛徒的结局，你应该清楚。”
“我当然清楚，毕竟上一个背叛你的人付出了那么惨重的代价，我们所有人都有目共睹。”桑五对着桑一笑笑，“所以，这一次你也会杀了我吧。”
桑一全然明白了桑五的意思，她蹙眉道，“你不想活着？”
桑五没有回答。
她缓缓转身，定定的看着十字架上的男人，紧接着，她将染血的刀尖缓缓放入口中，当舌尖触碰到鲜血的瞬间，她的脸上竟浮现出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她嗓音轻缓的开口，“桑一，你找到理由了吗，我们为什么要逃出来？”
桑一顿了顿，“找到了，为了自由。”
她想像个人，像个有温度的人，像个正常的人，而不是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她想得到人权。
“自由...”桑五重复了一遍，勾唇笑笑，“对我好像没什么用处，你知道的吧，其实我一开始不想出来的。”
她转头看向桑一，眼底一片纯净，却又十分空洞，“博士给我吃了药以后，我变得安静，身上也不痛了，大脑也不再胡思乱想，那种杀掉自己母亲的愧疚也不再出现。”
她缓缓坐在讲台边缘，手指随意的涂抹着地上的血迹，“博士说，我是一个精神病，我出去的话会伤害人，所以我必须待在研究院里，我也觉得我就该待在那里，谁让我是一个精神病呢。”
桑一淡道，“不，你没病。博士说的都是假的。”
桑五玩弄鲜血的手指顿住，笑的眉眼弯弯，“我有病，你看...”她抬手指着十字架上的男人，“博士说的没错，我出来就是会伤害别人。”
桑一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眼底一片漠然，“那是他们该死。”
桑五莞尔一笑，她站起身，走到十字架旁边，一抬手，匕首再次刺入了男人的身体，鲜血喷溅了她一脸。
她伸出舌尖舔舐了一下嘴唇，表情变得非常满足，仿佛这血腥的味道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刺激与快感。
桑一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
桑五微微仰头，闭上眼睛，像是在回味。
半晌，她轻声道，“离开研究院以后，我发现我根本不会生活，也融入不进这个社会。”
“所以我只能每天都待在这个教堂里，跪在十字架前，对着神祈祷。”
她从衣服里掏出一枚十字架，放在唇边亲吻，“我求他，不要把我变成一个怪物，我求他，驱走我身上的恶魔，我求他....把阿宸还给我....”
桑五的声音起初还算平静，可当提到阿宸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的情绪开始逐渐失控，声音也变得颤抖。
她抬起头直直的看向桑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桑一，我是怪物，我承受什么都是应该的，可阿宸不是…他为什么..…”
桑一抿了抿唇，缓缓蹲下身子，抬手擦拭桑五脸上的泪水，“因为他们才是怪物，你不是。”
桑五用力的握住桑一的手，就像是溺水的人握住了浮木，她哽咽道，“所以，他们做错了事，我送他们去向上帝赎罪，这对不对？”
“对。”桑一说。
桑五笑了，她放开桑一的手，颤颤的站起身，朝着讲台下走去，嘴里自言自语，“我要帮他们赎罪，向上帝赎罪....”
桑一默默的从兜里掏出烟盒，点了一支烟。
在没找到桑五之前，她是真的想处理掉这个背叛过自己的人，她想以此来震慑其他研究对象。
让他们清晰的再感知一次，做叛徒的代价。
可当她看到桑七发给她的那份文件时，她突然就不想了。
因为她不出手，桑五也不会再活下去。
她没有生路了。
或者说，她也没有活着的希望了，
桑一望着桑五的背影，缓缓开口，“你杀了赵盼，赵康不会善罢甘休的，调查局也不会放过你，跟我走吧。”
桑五停下脚步，她缓缓的转过身，勾唇笑笑，“桑一，你变了，不过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走，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情没做完。”
桑一懒得再跟桑五废话，她熄灭香烟，朝着桑五缓步走过去，打算强行带走她。
然而她刚走了两步，牧师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拦住她的去路。
牧师脸上挂着和蔼的笑，他看向桑一，温声开口，“让她去吧，上帝会保佑她的。”
桑一停下脚步，歪头看向牧师，眼底满是不屑，“你能代表上帝？”
牧师没想过有生之年会听到这个问题，一时间怔住了。
桑一嗤笑道，“挂个神职，你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她一步一步靠近牧师，声音平静的没有波澜，“据我所知，赵盼为人嚣张跋扈，上学的时候因为一次争风吃醋，带着好多人将一个女生殴打致死。”
“而那个女生的父亲却只是一名牧师，除了能在一些教会捐款中贪图点钱财以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权势，他四处求告无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康将这件事压了下来。”
她站定在牧师面前，冷眸微眯，“李文远，你女儿被赵家害死，你想报仇，也别拿其他人当枪使啊。”
李文远的脸色瞬间沉下去，“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桑一看了一眼门口，见桑五已经离开了，她声音染上了些许怒意，“你发觉她心思单纯，容易受人蛊惑，你便怂恿她去替你动手杀人，李文远，你的上帝就是这样引导你的？”
李文远冷笑一声，满是不屑，“一个疯子而已，早晚会死于非命，能在活着的时候替我做点事，我或许还能帮她向上帝祈祷，让上帝早点原谅她。”
桑一怒极反笑，“那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上帝。”
话音刚落，她毫不犹豫的对李文远挥出了拳头。
李文远见状，匆忙的抄起一旁的长椅，试图抵挡住桑一的攻击。
桑一一个侧身，飞起一脚，狠狠的踢飞了李文远手里的凳子，凳子直直的撞在了教堂的玻璃上，只听哗啦一声，玻璃碎了一地。
其实她也并不是一定要带走桑五，前提是桑七没有莫名其妙放走赵康。
赵康这次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会动用一切手段来抓捕桑五。
桑五不想活，她知道。
可桑五不能死在赵康手里，更不能被送回研究院。
否则在外流窜的这些研究对象会变得惶恐不安，到时研究院一定会将他们逐个击破，最后一网打尽。
那她的胜算就更小了。
想到此，桑一忍不住一阵烦躁，加上这个多管闲事的牧师，让她心里的烦闷更甚。
她现在非常需要宣泄一下自己的情绪，李文远显然是一个很好的出气筒，不然她真懒得搭理这个人。
李文远根本不是桑一的对手，很快就落了下风，没过几个回合，他便被桑一一拳击中头部，晕倒在地。
桑一不屑的踢了一脚李文远，她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叫桑七过来处理后续。
谁知她刚拨通电话，却听到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的从破碎的窗户里传了进来。
她没想过裴煜的动作会这么快，她毫不犹豫的挂断电话，朝着讲台旁的小门疾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