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衣见容且衔望着他,他竭力展现出一个慈祥可亲的笑容,挥了挥手。
“十八,来爹这,爹找最好的神医给你医治你的右手,为你建造单独的府邸,安排多个家丁伺候你,以后不会让你受委屈了,是爹不好,你能原谅爹吗?爹不是故意的,爹只是不知道....”
宋玉趴在地上,屁股上全是血,面上仍是一副错愣的表情。
不明白怎么一夕之间,他和宋十八的地位颠倒了过来。
是很让人大快人心的场面,可容且衔面上看不见一丝动容,他只清淡如水说了一句:“别担心,我会回来的。”
因为是小儿,说话语气也不重,大家都捉摸不透容且衔这句话的意思。
这是几个意思?是答应了没答应?
说罢,容且衔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他转过身对桃枝说:“师父,我们走罢,阿衔对他无话可说。”
桃枝闻言,拉过他的左手,准备向林中走去。
宋青衣不甘,他的儿子怎么能落入别人手中,他悄悄打了个手势,“追!”。
带来的一队人便轻功一跃,朝桃枝追来。
桃枝当即立马反应过来抱起容且衔就往树林里钻去。
容且衔被桃枝抱着在森林里急速奔跑,整个人颠得脸色煞白。
他的目光落在桃枝殷红的肩上,那里有一道自锁骨划至肩颈的伤口,正汩汩流血,黑红色的血。
他偏头看向那张清冷的侧脸,冷静自若,仿佛没有痛觉。
青丝在空中飞舞,她没有看他。
容且衔眉头微压,她是因为感受不到痛意,所以才那么无所畏惧吗?
可若是面临大敌时,失去对痛的敏感度,很容易遭受重创,导致命丧黄泉。
风声呼呼过耳,所有关于桃枝的记忆在脑海里走马灯似的一一掠过。
冷淡的,生气的,温柔的,无赖的。
很特别的人。
懒散里带着固执的认真。
对他很好。
“师父,放阿衔下来,阿衔可以跑。”
桃枝眉头一皱,没松开。
“你太慢了,小萝卜丁似的,跑两步还倒栽葱,当真可以开出萝卜花。”
容且衔:“……”
他扭回头看向桃枝的身后,已无追兵。
鸟兽声越来越稀疏,现在已经进入密林深处。
容且衔:“师父,现下无人了,放我下来。”
桃枝眉梢微扬,将容且衔放了下来,闭着眼靠在树边休息。
容且衔从自己的小包袱里拿出了纱布。
从嘴咬着一段,剩余的一只手扯着另一端,准备用断肢压着纱布,抵着桃枝的肩膀为她止血。
桃枝睁开眼与容且衔对视上。
容且衔收回动作,后退一步,没有半分逾矩,乖巧地说:“师父,你流了好多血,阿衔准备给你止血。”
从小看脸色长大的容且衔,将分寸感拿捏地特别精准。
他垂着头,左手拿着纱布,站得笔直,等待桃枝发话。
桃枝抬手从容且衔手上拿过纱布,自己随意的缠了几圈。
就撑着地起身。
纤白带着薄茧的手伸在容且衔面前,葱指如玉,落在容且衔漆黑的瞳仁里,如神明之手,将他拽出泥潭。
桃枝包扎好后,起身道:“走吧,阿衔。”
“好的,师父。”
“师父,前面有尖石,当心。”
“师父,前面是死路,往这边走。”
“师父,这条路我们刚刚来过了。”
桃枝猛地停住身子,垂头望着容且衔,一双凤眸里闪过一丝羞恼之意。
但那张脸仍面无表情。
“师父知道了,有眼。”
容且衔扬起笑脸,用左手指了指一条布满荆棘的丛林。
那一处的树木长得参差不齐,东倒西歪,且长势很差。
一目望去,树木越来越枯败,倒像条黄泉路。
“师父,我们应该走这条路。”
桃枝疑惑:“你记得路?”
她之前出来也没刻意记路,而且忙着跟追着樵夫问路了,压根不知道回魔界的路是哪条。
容且衔若有所思:“有点印象,但我们已经把大部分的路都走了一遍,且我刚刚在树上做了记号。”
他扭头看向那条阻隔着所有人的黄泉路,却是他的生路。
“只剩这一条路没有试过了。”
他坚定地走在桃枝的前方,为桃枝开路。
桃枝看向那抹小小的身影。
饱受欺压凌辱、看尽世人冷眼。
生来是个身份低微的,却没有半点下人的卑微。
为了活下去也是煞费苦心。
若是生下来宋青衣好好待他,也不至于这么小就要学会面对生活的荆棘。
桃枝不禁感慨,贼天爷在这点上是公平的,给你开了一扇窗,必定给你把门封得死死。
估计是容貌和聪明已经有了,再配上牛逼哄哄的家世背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她能帮他的,也就只有教会他生存了。
桃枝抽出藤枝,直接武力开路,将所有荆棘全部扫荡开。
荆棘落了一地。
容且衔适时夸赞:“师父好厉害啊,若是阿衔会的话,师父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桃枝一边劈一边说:“说话可以不必绕弯子,想学直接说。”
桃枝腹诽:这小鬼头,心眼子挺多。
容且衔甜甜一笑:“师父,阿衔是真的想为你分忧。”
要不是容且衔早起贪黑扎马步那努力劲,她差点就信了。
.....
这一次站在结界入口,桃枝想试验一下她能不能进入魔界。
随即松开容且衔的手,往前迈了一步,发现仍身在鬼谷林。
容且衔见状,也试着走上前,却直接给桃枝表演了个大变活人,凭空消失了。
容且衔果然是把人形钥匙。
如果她是土着人,她就能知道容且衔是不是修真界的人。
她就能知道容且衔能不能修真。
但她不是,她是个正儿八经的现代人。
虽然看小说时,知道什么筑基、金丹。
但本人穿过来时,筑基是什么鬼,长什么样子,丹田里有没有暖流,有没有小人。
根本无从知晓。
几百年在幻迷森林的厮杀,她早已练出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剑术。
法术也是莫名其妙有一天,用意念控制一条蛇打了个蝴蝶结顿悟的。
桃枝皱眉喊了声:“阿衔。”
没人应她,她又喊了一声:“容且衔。”
不到一刻钟,容且衔从一堵透明的墙里狼狈地跑了出来。
脸上全是灰土,还带着一丝惊魂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