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六投河之后，是毒王将他捞起来的。
毒王看这小孩不过四五岁模样，却存了死志，朝冰冷的江水中走去。
再看那江水裹着碎冰，便是成年人下去，也要斟酌斗争一番。
毒王正缺活人做炼毒容器，这李小六正合他心意。
他眼见江水没过小孩头顶，小孩却一下都没有挣扎，瞬间更合他心意。
毒王一个飞身，将李小六从水里捞起来，抱着就要走，迎面碰上来寻儿子的李小六母妃。
婉妃远远地就见到这人将自己儿子从水中捞起，她连连道谢，伸手就要接过来。
毒王抱着孩子一个闪身：“你作甚？”
婉妃：“这是我儿子。”
毒王冷冷开口：“哦，现在是我的了。”
婉妃趁着月色，看他长得凶神恶煞，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她担心儿子安危，又说道：”这位壮士，这是我的儿子，连南楚皇帝都知道，你还是将儿子还我吧。”
见对方不答话，她又咬了咬牙，自爆身份：“实不相瞒，他是蜀国质子，若是你将他带走，恐难全身而退。”
毒王听了，爽快地将孩子递给她：“那给你吧，反正没气了，放我这还能救，给你就只能埋了。”
婉妃听他这般说，两腿一软，抱着湿漉漉的儿子，伸出手指往他鼻子下面一探，果然没了气息。
婉妃跌坐在地，摸着李小六的头，哭得梨花带雨。
“焱儿……阿娘的焱儿……是娘害了你啊……”
她一时哀恸，心如死寂，却突然有一道亮光闪进来，又抬眸看向这面无表情的大汉：
“壮士，你说你能救他？”
大汉回：“能。”
婉妃抱着儿子，朝毒王磕头：“壮士，求您救救我儿吧。”
毒王被她哭得不耐烦，心说女人就是麻烦，他一个闪身站在一旁，又开口：
“我能救，但他要跟我走。”
“跟你走做什么？”
“做我的药罐子。”
“药罐子？”婉妃蹙眉，不解。
“就是我看他根骨不错，又心性坚定，要让他成为我制毒的容器。”
毒王懒得解释这么多，可是这孩子，真是千载难逢的好苗子。
他想到之前那些药罐子，毒药还没制成，人就撑不住咽气了，实在软弱。
想到这些，毒王摇了摇头。
又垂首看向抱孩子的婉妃：“你快些决定吧，是要救还是要埋。”
婉妃又拿手探了探儿子的脖颈，果然还是没有脉搏。
一颗心瞬间七上八下。
就算她此刻抱走儿子，她没钱看大夫不说，寻常大夫怕是也难以起死回生。
可听这人的意思，就算他救活儿子，儿子也要吃尽苦头。
婉妃咬了咬唇，似是下定决心：
“壮士，您救活我儿，我做您的药罐子。”
她的眸光坚定，狐狸一般妖艳的眼睛，闪着泪光，泪珠在眼眶滚了滚，却不曾落下。
毒王本来嫌弃她是一介妇人，却又听她说道：
“只要能救活我儿，便是拿我的命换他的，也在所不惜！”
毒王以手抚须，盘算了一下，一下得两个药罐子，也不错。
“好。”
再后来，李小六得救，母子二人又在毒王的筹谋下，先是婉妃假死，后是一场大火，李小六失去踪迹。
二人便跟着毒王，来到药王谷。
外人只知药王谷的谷主是药王，其实谷内还有一处青云峰，归毒王所管。
峰内常年弥漫瘴气，因为空气潮湿，布满了各种毒虫，最是适合炼毒。
毒王将他所谓的“药罐子”，也就是掳来的活人，困在一间间密室内，喂以各种毒草毒虫，再取他们的鲜血做药引，炼制各种毒药。
在毒草毒虫的摧残下，普通人撑不到十天半个月，人就疯癫而亡了。
毒王从这对母子身上寻到“窍门”，拿他们互相威胁对方，硬撑着活了下来。
后来，李小六趁毒王外出，寻得机会，解开了锁链，他想带着母妃一块逃，听到看守走近的声音，母妃一把推开他：
“焱儿，你快逃，逃得远远地，永远别回来。”
李小六眼里含着泪：“母妃，你等着我，我一定救你出来。”
“你敢回来，我就死在你面前！”婉妃语气决绝，似一把尖刀，插在李小六心上。
从青云峰逃出来后，李小六一路乞讨，误打误撞进了上京城，在上京城内结识了顾卿言。
后来几年间，他数次潜入青云峰，奈何孤身一人，实在无法深入密室。
他又凭借随身携带的玉佩，找到当年蜀国皇室的旧部，拉拢了一些人，却还是实力不够。
走投无路之下，他才决定剑走偏锋，给晋王和顾卿言下毒，逼晋王攻打药王谷。
结果……
还是晚了一步。
……
讲完这些，李小六突然吐出一口黑血，面色惨白。
王三见状，急忙搭上他的脉。
“你……”
王三的眸子大睁，看了李小六一眼。
李小六点了点头，似是回应她的猜测：“我身上中了多种奇毒，毒入肺腑，只有毒王能解，既然他已经死了，那我……”
他惨然一笑。
“这些年，我手上染了不少鲜血，也算罪有应得，不过，我不后悔。”
前几年，他曾回到南楚，将当年欺辱他母妃之人，一个个找了出来。
他对他们下毒，用刑，看他们一个个惨死在自己面前。
在他心里，这些人，死一百次都不够。
顾卿言之前觉得李小六行事乖张，还对她和晋王下毒，但她始终觉得他并非大恶之人。
只是这些感觉，她没有说出口，反而觉得自己太过圣母。
今日听了李小六的一番讲述，顾卿言的心似乎被什么揪住了一般，喘不过气。
世间怎么有这般经历悲惨之人啊。
可他竟然用那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笑容，骗过了所有人。
“李小六，你……”
顾卿言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突然有些伤感起来，为李小六，也为他那坚韧勇敢的母亲。
可怜了婉妃娘娘。
李小六听到顾卿言叫自己，抬头看过去，只见顾卿言眉目秾丽的脸上，一双乌眸染了红意。
“娘子，对不住……”
晋王搂着顾卿言，看李小六和自己娘子眉来眼去，一个起身，挡住他的目光。
李小六偏了偏头，还是看不到，忍不住剜了晋王一眼。
伤感不过五分钟，李小六似乎又恢复成先前玩世不恭的样子。
他又对王三说道：
“你只知雪莲至寒，你可知我早就留了后手，以我心头之血和雪莲一起入药，可以压制掉雪莲的寒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