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没睁眼,月光单膝跪上床,蹙眉去探他的额头,未料他伸手一拽,她跌在他胸口的功夫,大手已经扣住脊背,接着向上抚摸,捉住她后颈。
他还是没睁眼,将她隔着被子箍在怀里:“别吵。”
月光尝试着动了动,感觉到圈着她的手臂丝毫未放松,静了片刻,又摸摸索索去抓被子。
颈后被捏了捏:“干什么?”
她抿唇,对上他惺忪双眼:“盖被子。”
他沉默地看了她两秒,松开手,掀开被子将她裹住,长臂展开垫在她颈窝,她朝他怀里凑了凑,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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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应是男人睡足醒来,去洗漱了。
空调吹得太暖,被子不知何时落到腰间。
月光半张脸埋在枕头里,鼻息满是男人身上的木质淡香,尚余几分白兰地的后调。
迷迷糊糊地,她想起,自己是在衣帽间见到过他这支香水的。
鹿首的形状,有种古雅的腔调,当时她好奇拿下来喷了一喷,正被他抓个正着,大手裹着她手背,贴到耳边问,喜欢这个味道?
她顾左右而言他,只问,这是什么香水?
他说,乔治勋爵的悲剧。
为什么是悲剧?
他将她手中的香水瓶放回柜子,面对面地拥着她。衣帽间没有开灯,借着昏暗,他垂首吻在她发鬓,耳垂,复又含住她下唇,呼吸炙烫。
“乔治勋爵表面上是家族掌门人,名流绅士,看起来拥有了一切,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光鲜背后是腐臭不堪。”
“这样,就是悲剧了吗?”
“各人有各人的窘迫与不堪,这才是悲剧。”
他说完继续之前未竟之业,唇舌被他反复挟持,脊背抵上冰凉的衣柜门,不及呼痛,已经被他大掌覆住蝴蝶骨,温柔地轻抚……
脚步声靠近,腰间一轻,被子被扯起,她翻身醒转,对上原遗山的视线,耳后通红,有些发懵。
男人穿着条运动裤和短t,正把被子扯上去,覆在她肩头,见她面带红晕,以为是睡得热了,回身将空调温度调低两度。
任他怎么想,都想不到她一张四大皆空的表皮下,竟还会于半梦半醒时回味与他有过的情欲。
回过头,小丫头神色已恢复如常。
“几点了?”她眨眨眼。
到底是美男出浴,眉眼带着水汽,抿唇一言不发,也俊雅得令人神迷。
“中午了。”他声音还哑着,却比凌晨刚回来那会儿好些,“起来收拾一下,出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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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没来菩萨蛮,车子泊定了,月光看窗外摇曳的紫竹,仍有些困惑。
“这里有饭吃?”
“嗯。”原遗山偏头,“厨师是特意从苏城请过来的。”
上次来还是假作吴喜成之名,引原雪礼上钩,全是兵荒马乱,怎有余暇大快朵颐。
如今却不同,仍是古色古香的包房,菜色上桌,对她来说不过寻常一桌饭,却很是解了原遗山的莼鲈之思。
她兴致缺缺,用筷子拨着米饭,最后一道醋鱼上齐,听到原遗山问侍者:“春眠呢?”
春眠?
筷子微微一顿,抬眼瞥去,侍者面露犹豫,私有难言之隐。
原遗山自然看出不对:“没关系,你只管说。”
“春眠她……不在这儿唱评弹了。”
“辞职?”
侍者面色窘迫,说不出是,也说不出不是。
原遗山随之蹙眉,月光觉得稀罕,听出那“春眠”是个女子,却也不吃味,只垂眼,搁了筷子,手撑着自己下巴。
侍者退出去,过了会儿,一个精英范儿的青年又进来,原遗山叫他“方店长”,让他坐。
对方立在桌旁,诚惶诚恐地摆手:“没事没事,您叫我小方就行了。”
原遗山也没勉强,没等开口问,方店长已经一股脑交代了。
“我知道您听惯了春眠那丫头的评弹,您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轻易把人给弄走了呀!”方店长委屈至极,月光在旁听个热闹,略去些细枝末节,大致将故事拼拼凑凑还原了轮廓。
原来那春眠上戏毕业,是个心气儿很高的丫头,在这里不过是兼职,某日被张家大公子张锦棠点来唱评弹,看对了眼,此后张锦棠常来照顾生意,一来二去关系渐密,交往了一阵子。
谁知这段关系在张公子看来不过是露水情缘,不到一个月就提了分手,春眠不甘心,处处纠缠,被张锦棠刚订婚的未婚妻知道了,趁她上班,直接杀上菩萨蛮甩了她一耳光。
事情闹得不小,春眠被冠上“小三”名头,又当众受辱,十分受打击,隔天电话也打不通,人也不来上班,就这么消失了。
听了来龙去脉,原遗山万没想到和张锦棠有关,问:“锦棠呢?”
方店长道:“张先生那边的态度,我们也不知道的呀,他很久没过来了。”
“人旷工多久了?”
月光听得扬眉,这么一件被始乱终弃的惨案,他嘴里却只在意“旷工”。
“得有半个月了。”
原遗山没再说什么。
方店长出去后,原遗山照旧吃饭,月光撑着半张脸凝视他。
“吃饱了?”
她摇头:“不找找吗?万一出什么事。”
“让张锦棠自己去找。”
“听店长的意思,张锦棠也不管。”
原遗山停了筷子,抬眼打量她:“你担心?”
月光被问住了似的,瞬也不瞬地看着他,只勾一勾唇,没说话。
男人低下头去,筷子一撂,拿出手机打电话,她在这头听了个囫囵,知道他是安排找人去了。
挂断这一通,又打出一通,是给张锦棠。
“订婚了?”
那头一愕:“听谁说的?”
“方麒。”应该就是那位方店长。
“消息还没公布,得配合公关部宣传。”张锦棠倒没否认,“这种事你也知道,跟你和黎芳嬅差不多,都是面子工程……”
原遗山打断他:“春眠怎么回事?”
张锦棠蓦地静了,半晌调门高了不少:“别和我说那丫头也是你的人?怎么,又不是为那个什么月光死心塌地当情圣的时候了?”
原遗山皱了一下眉:“你不知道她人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都分手了还纠缠个没完,电话轰炸你经历过没?电话拉黑就换个号码……”
没说完就被挂了,张锦棠看着手机无语至极:“有病吧,突然打过来问我这个,还不让人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