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乔没去洗手间，径直离开了会场，来到了后门。
后门冷冷清清的，所有记者、粉丝都守在前门，任谁也不会想到，在这么严肃的场合，会有明星擅自离开，来到后门。
冬日，雪花沸沸扬扬地飘落，林乔像是感觉不到冷一样，愣愣地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突然有种想抽烟的冲动。
林乔抽过两次烟，一次是在韩国的时候，他高位出道，被韩国人骂得体无完肤，压力太大，朴政勋给了他支烟。
那是林乔第一次抽烟，烟雾进入喉咙里，带来一阵辛辣和苦涩，他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眼睛也开始湿润。
林乔第二次抽烟隔了很久很久，那天他喝了很多很多的酒，醉得神志不清。
不，应该说是酒精带给了他理智，让他能很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拨通了顾晓的电话。
林乔从来不知道，在这响铃的六十秒里，人的心理活动会那么丰富。
从一开始的期待到怀疑，到错愕，到失望，再到麻木，整整一个晚上，林乔不停地机械重复着拨通、自动挂断，拨通、自动挂断的步骤。
人在伤心到极致的时候，是流不出一滴眼泪的。
林乔偷走了程夏和藏在床板底下的烟，坐在地上，靠着沙发，看着落地窗外的夜景，一个人安静地抽光了一整包。
雪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越下越大，天上压着大片大片厚重如墨的乌云，雪花被寒风席卷得铺天盖地，偶尔几片从衣领里落下，凉得林乔心惊，呼吸的时候，寒意也刮得鼻腔泛疼。
林乔不知道他站在这里能干什么，他只是本能地不想再坐在那里，不想成为那人用来伤害顾晓的一环。
他思考了很久，大脑飞速运转，列出了几个可能要针对顾晓的人，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钱炜的可能性最大。
钱炜当年被骂得退出了娱乐圈，有传言说他进了局子，也有人说他成了资本家，转为幕后，在娱乐圈投放他自己栽培的人。
林乔后悔自己当初没有拜托林琛斩草除根，他光是一味地沉浸在和顾晓分手的悲观当中，却忘了惩治幕后黑手。
但要说钱炜背后没有靠山，林乔是不信的，钱炜若是真的有这么大的能耐，让在场的这么多知名前辈忍气吞声，那他当年就不会让林乔有翻身之日。
林乔正思索着，身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他警惕地没有转身，绷紧了身子，装作若无其事地赏着雪景。
“出来透气？”
熟悉的声音响起，林乔连忙转身，顾晓正静静地看着他。
林乔对上了顾晓的目光，顾晓的轮廓在灯影下有些模糊。
“你怎么也出来了？”林乔环顾四下无人，小声问道。
顾晓就站在离林乔三步的距离，从身后抛过来个金灿灿的物件。
林乔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定睛一看，差点没吓晕过去。
“你怎么把奖杯还带出来了？！”
顾晓双手插兜道：“这是什么很珍贵的东西吗？”
“那也不能……”林乔卡了壳，抿了抿唇，气势弱了下去，“那也是纯金的，值钱着呢，你别摔坏了。”
“镀金的。”
“……当我没说。”
狂风呼啸而过，时不时传来碰撞玻璃的杂音，令人格外心烦意燥。
林乔捧着奖杯，神色复杂：“所以你是被内定了？”
“嗯。”顾晓神色淡淡道。
所以顾晓才这么不珍惜这个奖杯。
林乔心中叹了口气。
“到底是谁这么不安好心，”林乔紧蹙眉头，“还有李婉淑，她对你的想法昭然若揭，怎么好像大家突然都知道了你的身份一样。”
“别那么紧张，放松点，”顾晓抬手，揉了揉林乔拧成疙瘩的眉心，“知道就知道吧，要是他们对此能感到一丝畏惧，给我们少找点麻烦，那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这怎么能算是好事呢，”林乔握住顾晓的手腕，急切地说，“一旦身份曝光，你知道你会被按上什么头衔吗？”
顾晓问道：“什么头衔？”
“关系户！”林乔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一些。
“哦，”顾晓若有所思，拿出手机点了点，递给林乔，“你是说这样吗？”
林乔接了过来，入目皆是些微博上污言秽语的评论，无一例外都是在骂顾晓“走后门”“关系户”“没本事”，还有些在揣测顾晓和背后老板的关系，甚至开始造谣顾晨曦和《失落遗迹》的导演，到底是普通的前后辈关系，还是别有隐情。
“这真是……”林乔气得脸色煞白，拿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一派胡言！”
他也被造谣过，无论是Flechazo的出道位，还是和顾晨曦那无厘头的绯闻，他深知谣言一旦开始传播，那就会像雪崩一样，如果没有压倒性的证据，几乎没有挽回的余地。
“走法律程序吧，不能放过这些造谣的人，他们也就是跟风骂你，等律师函真的寄到家里就老实了。”
林乔踱着步，大脑一片浆糊，嘴上却在疯狂输出：“先把热搜压下去，然后让公司公关，对，还要找《失落遗迹》的导演，他不是最讨厌托关系上节目的人吗？让他站出来说话，绝对有可信度。”
“然后呢？这个新人奖怎么解释啊，我不认识这一圈的人啊！”林乔烦躁地扶额，又突然睁大了眼睛，“方书冉！方书冉他不是也拍电影了吗？让他去找那个导演，问问这背后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现在就回去找他……”
“回来。”顾晓长臂一揽，将林乔拦了下来，碍于公共场合，他忍住了没把人按在怀里。
“干嘛，你不着急吗？”林乔努力蹬着脚，却惊恐地发现，哪怕顾晓现在只用了一只手拦他，他也依然挣脱不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林乔，终于生无可恋地放弃了抵抗。
他怎么就忘记了，顾晓可是练家子啊……
顾晓把人扶稳站好，略带不满地说：“如果要去求方书冉才能解决这件事，那我宁愿不去解决。”
林乔从六神无主的状态里脱离了出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乱吃飞醋？”
“怎么就‘乱吃’了，”顾晓反驳道，“上次你给我打电话，从头到尾一直在说方书冉方书冉。”
他的睫毛颤了颤，藏在深处的思念与爱恋还是不可控地从眼底泄露出来：“我们有多久没有好好谈个恋爱了？”
林乔瞬间噤了声。
是了，他最近一直在忙着组合的回归，每次和顾晓联系都是他单方面地发牢骚，两人为了避嫌也很久没有见过面了，今天的颁奖典礼，是继跨年晚会之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也是新的一年的第一次见面。
现在难得两人单独相处，还没聊两句，他就急匆匆地要回去找顾晓的情敌，把男朋友一个人抛在这冰天雪地。
他就是个渣男！
林乔幡然醒悟，愧疚地拉住顾晓的手：“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赶紧把事情解决掉。”
“我知道。”顾晓垂着头低声道，慢慢地将手指顺着林乔指间的缝隙滑进去，随后十指相扣。
林乔看着顾晓这副体贴小媳妇的样子，心中愧疚感更甚，低着头，凑近在顾晓耳边说道：“别担心，我们一起想办法。”
“我合同也快到期了，以后……”他状似不经意地清了清嗓子，“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会好好和你谈恋爱的。”
顾晓听到林乔的回答，在林乔看不见的地方，脸上的笑意再也收不住，宛如平静湖面的涟漪，一圈一圈荡漾开来。
“好，我等你。”
林乔不会想到的是，在会场内，一群人居心叵测；
在会场外，他的爱人同样对他图谋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