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同沉默着点了点头，“那位受你之托当晚赶来的顾律师，也说了跟你同样的顾虑。怀疑有人做局，针对小昭。为了救人，他陪着小雪一起去了。”
“我问的不是这个。”
叶心薇看着那瓶没有打开的水，拿起来攥在手上，缓缓踱到窗边。
院子的虞美人，花色艳丽，盛开得极好。
她透过百叶窗向外张望了一会，这才转身对着赵同，“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杨昭吗？”
“小昭？怀疑她什么？”赵同一脸茫然，“你是说，这个事情是小昭搞出来的骗钱，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叶心薇目光冷冽，言语步步紧逼。
“小昭不可能害我，我这条命就是她救的。要不是小昭，我当初早就死在那座雪峰上了。”
“她不可能害你，但是不代表不会害兰婧雪。”叶心薇冷静道。
她后悔了。
当初兰婧雪对赵同回心转意的时候，她为什么不拦着。
赵同像是整个人愣住了，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说。
空气之中，弥漫着一阵震耳欲聋的沉默。
正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赵同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急忙朝着大门方向跑去。
因为起身太匆忙，膝盖磕到岛台的边角，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叶心薇跟着起身，跟在赵同身后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门外，没有人。
地上，放了一个盒子。
跟赵同刚刚拿出，给她看照片的那个盒子一模一样。
两个人脸色巨变。
叶心薇追出去几步，没看到任何人影，又重新回到房间。
关上门，赵同双手颤抖地抱着那个盒子，回到岛台旁边。
“你来看吧。”
赵同脸色苍白，把盒子推到她面前。
叶心薇深深吸了一口气，拆开了那个盒子。
盒子里只有一封信，跟几张照片。
叶心薇拿出信，轻声读出了声。
打印字体，只有寥寥几行：
钱收到了，本打算晚宴后直接放人。
小妞在开席前突然发疯，不仅放走送钱那两人，还故意打碎了我们祖传的翡翠牛头。
很遗憾，这个小妞只能永远留在这里了。
叶心薇扔下信，伸手去探盒里的照片。
第一张照片是在沙滩上，碧水蓝天。
顾讷言牵着兰婧雪，朝着海边一架直升飞机奔跑的侧影，十步之遥的距离。
兰婧雪好像受了伤，佝偻着身子，步履有些不稳。
看画面，顾讷言似乎认识飞机上朝着他们伸出手的那人。
第二张是在一间地下室里，阴暗凌乱。
小昭歪坐在地上，神色惊惧，被一群戴着面具的男人围在中间。
她的脸上受了伤，右脸颊高高肿起。
青紫的左眼，被干涸的血迹糊满。
叶心薇咬着牙，伸手去拿盒子底部最后一张照片。
“啊~”
她惊叫一声，身子朝后仰去。
那张照片从指尖跌下，落在赵同面前。
他只扫了一眼，惊得瞳孔骤然放大。
整个人大张着嘴，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那个照片的画面，叶心薇并不陌生。
在她无数午夜惊醒的梦魇中，已经重播了无数回。
小昭衣衫尽失，躺在一片血泊之中。
脸上只有两个血窟窿，死死“盯”着镜头。
跟上一世她在这间房子里看到的情形，一模一样。
“呕~”叶心薇捂着嘴，冲向卫生间。
明明吐不出什么东西，胃里仍是一阵翻江倒海。
上一世，杨昭受她牵连，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这一世，她明明没有让他们再参与到她的往事中去。
为什么，她还是一模一样的死状。
手机铃声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叶心薇犹豫了一下，缓缓接起。
“我是顾讷言。”
叶心薇松了一口气，急急问道，“你们，你们没事儿吧？”
顾讷言声音暗哑，透着不堪重负的疲倦，“情况有点复杂，等见面了详说。你那位朋友，有点不太好。”
“我知道，杨昭死了。”叶心薇忍住心底的悲鸣，“所有情况我都知道了，我现在在香湖湾，跟赵同在一起。”
顾讷言沉默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我说的是兰婧雪......”
叶心薇浑身颤抖地靠在卫生间的墙壁上，死死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来。
顾讷言晦涩沙哑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像是带着毒液的眼镜王蛇，吐着信子，在她的伤口上舔了一下。
她头一次希望，她完全听不懂那些文字。
叶心薇紧紧捂着绞痛的心脏，滑坐在地。
顾讷言说，
兰婧雪被侵犯了。
当着他的面。
不只一个畜生。
那些话语，像是铺天盖地的浪潮，将她打入海底。
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将她裹挟着，在海底翻腾。
无法逃脱，无法挣扎。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叶心薇整个人才平复下来。
她触摸着脸颊上不知什么时候流下的冰凉泪水，对着镜子细细擦干，回到客厅。
赵同靠着岛台瘫坐在地上，两眼空洞，嘴里一直喃喃自语。
“是我害了小昭，害了小雪。”
“兰婧雪逃出来了。”叶心薇忍住悲痛。
赵同像是突然找到了魂儿，爬起身来抓住叶心薇，“小雪没事吧？”
“她没事，顾讷言刚打了电话。”她面无表情地解释，“他们在一座小岛上，信号不稳定。没说几句就断了，顾讷言的朋友救了他们。”
“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赵同神情恍惚，突然目光凶狠地瞪着她，“他们为什么不连小昭一起救出去，为什么！”
赵同嘶吼着，紧紧抓住她的胳膊质问着。
他太用力了，以至于松手的时候，在叶心薇白皙的小臂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掐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