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霖拦不住他，又怕出什么意外，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身边守着。
裴清砚水性很好，也会深潜，跟着搜救人员一直在水底搜寻。
海上已经黑透了，只有灯光照着。
天边乌云翻滚，阴风阵阵，风暴快来了。
从傍晚在凌晨，所有人已经搜寻了近六个小时，大家都已经筋疲力尽。
茫茫大海，想要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更何况这么久过去了，海里温度降低，沈乐绾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或许早就已经被暗流不知道冲到哪里去了……
轰隆──
一道白光闪过，天边惊雷炸响，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
搜救队的队长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看着裴清砚艰难开口，“裴总，兄弟们已经搜寻了六七个小时了，实在是撑不住了，这样的天气，再搜下去也是于事无补……”
裴清砚抬起头，他眼底一片猩红，布满了血丝，让人心间一颤。
被海水打湿的碎发贴在额前，还有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滚落，神情颓唐又骇人。
雨越下越大，海面上波涛汹涌，望不到边际，大海像是一只凶猛的野兽，张着血盆大口，仿佛要把天地万物都吞噬。
陈霖给他撑着伞，也忍不住劝道，“裴总，雨太大了，搜救人员也会有危险的……”
海边的浪一个接一个打过来，激起巨大的浪花。
裴清砚全身紧绷着，面色铁青地看着海面，薄唇紧抿，说不出一个字。
什么叫于事无补？什么叫生还可能不大？
裴清砚不敢去想，更不敢停下来。
一旦停下来，这个想法便会充斥着他的大脑，可他看见穿着搜救服的人已经体力不支快要倒下了，再下水便是有生命危险。
裴清砚咽了咽喉，声音沙哑得不像话，“让他们回去吧。”
他再换一批人。
搜救队长如蒙大赦，清点完手下的人数就返航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再怎么找，找到的不过是具尸体。这样恶劣的天气，根本不可能存活下来，大海本就喜怒无常，还蕴藏着无数的危险。
陈霖低声开口，“裴总，先回去吧……”
裴清砚没有回答，再次拨通了封焱的电话，“我要你手下所有的人，要多少有多少，不惜一切代价……”
……
一夜暴雨过后，海面清澈如洗，一轮火红的朝阳从天边缓缓升起，将水天相接处染成橘红色。
“砚哥……”
“阿砚……”
两道声音在身后响起，裴清砚望着海面，像是没有听到，没有任何反应。
季远辰和周应淮对视一眼，快步上前，只是，等他们看清裴清砚的模样时，所有的安慰和劝解都堵在了喉咙里，发不出一个字。
裴清砚一夜没睡，容颜依旧，整个人却颓废了不少，他眼里布满血丝，下巴上堆满胡茬，唇色苍白，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憔悴又颓唐。
两人心头俱是一震，认识这么多年，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裴清砚这幅模样。
他一向骄傲，做任何事都是游刃有余，就算当初接手公司最难的时候也不曾露出过这种模样。
陈霖劝不住裴清砚，所以打电话给季远辰和周应淮，希望他们能稍微劝劝他。
裴清砚在甲板上站了一夜，跟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训练有素的人一起在海面上搜寻，一刻也没有休息。
季远辰和周应淮知道事情的缘由后心中大骇，但看到裴清砚这幅模样后更是大受冲击。
两人心知肚明，裴清砚会这样，分明是已经把沈乐绾放在了心上。
爱而不自知。
“砚哥……”季远辰站在他身边，知道所有的话都很苍白，但还是得劝，“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派人在沿岸找找……沈小妞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这话越说越没底气，可季远辰也只能这样说，他总不能说，在那样的情况下，在海里，基本没有生还的可能吧。
周应淮见裴清砚没有反应，语气有些重，“我不信你心里没有底，你现在就是自欺欺人，把你自己身体拖垮了，之后的事情怎么办？”
季远辰撞了撞周应淮的手肘，用眼神质问他为什么说话这么直白？
周应淮面色肃穆，他不这么说裴清砚能一直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下去。
裴清砚依旧沉默，这时，他的电话响了起来，是裴老爷子打来的。
裴清砚神色这时才有了些许松动，他犹豫了两秒，还是接了起来，老爷子洪亮的声音从那头传了过来。
“臭小子，昨晚怎么不接电话？我给丫头打她也没接，晚上回老宅吃饭呀？”
裴清砚低着头，脊背微弓，整个人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他动了动唇，声音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爷爷，她最近忙，过段时间再回来看您。”
裴老爷子皱眉，“你声音怎么了？乐绾呢，让她接电话。”
裴清砚仰起头，红火的太阳从天边慢慢升起，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语气吊儿郎当的，刻意让老爷子往另一个方向想，“您也不看看现在几点，她还没醒，等忙完这阵我们再回去看您。”
裴老爷子一顿，看了眼时间，也才七点多，确实早了点，不过，看样子离他抱孙子不远了。
“那行，你让绾绾好好休息，臭小子你可注意着点儿，丫头身体可不比你！”
“知道了爷爷，您放心吧。”
挂了电话，裴清砚看着苍茫的海面，心脏传来一阵钝痛。
“陈霖……”
他回头，刚吐出两个字，喉间突然涌出一抹腥甜，裴清砚吐出一口血，整个人往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