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待嫁之身,姜千灼这两场婚礼都没法出席,只能待在家里听消息,立秋之日一日日临近,家里人的神色也越来越哀伤,到了她的生辰,她二姐和三姐也都赶来相庆祝,可惜她大姐刚刚生产,又远在外地,不能前来,只捎来一份精致的礼品,大家都明白,这可能是千灼最后一次在家过生辰了。
出嫁日的前一天,她被接进了宫,毕竟她是代表国家出嫁,得从曦国皇宫离开,她的嫁衣嫁妆一应物什都由宫里置办,从头到脚都奢华的很,但她的母亲和祖母还是又给她添上了一份丰厚的嫁妆,都是从前备下的,这次不用,也没有以后了。
立秋那天起了风,风卷落叶一片萧瑟,皇帝开恩,允许她的家人到宫门口送她一程,可是宫里出嫁前的规矩太多,她都没时间最后跟家人说一句话,她只趁着空档看到母亲泪水涟涟,祖母以帕掩面似是又要晕过去,父兄左右搀扶着祖母,也是在连连叹气。
他们虽不是她真正的家人,可是这些时日的相处也有了感情,千灼心里涌起慢慢的悲伤,穿着沉重的嫁衣被推上马车。
京城的主干道上,挤满了好奇的人,伸着脖子看这支送亲的车队,千灼坐在车里,竟然像普通的新娘一样,在心里猜测未知的夫君的样貌品性。
直到她今天出嫁,糍戎那边都没说准是谁来娶她,看着皇室陪嫁给她的满满的一车队财帛粮食,她觉得糍戎那边看中的估计也就是这丰盛的陪嫁,公主就是个为了强行增加关系附带的,是谁都一样。
听说糍戎部落的大汗有三位王子,都尚未婚配,最好的结果就是嫁给他们其中一位当王妃,坏的结果当然是被大汗纳了做嫔妃,给王子们当小妈。
“求求老天了,让我嫁给王子吧,我都已经不在乎丑俊了,”千灼坐在车里双手合十祈祷,“当然帅的话更好。”
送亲的车队走了半个多月,每天都是在赶路又赶路,千灼颠簸的都麻木,隐约看到前面有城门,以为到了,正要高兴,却被随嫁的宫人告知那是边境的丰雁关,他们出了关,才算刚走出曦国。
值守丰雁关的就是她的三姐夫,定国大将军燕止,不过她不认识。
在关内修整了一下之后,车队继续出发离开了曦国,千灼以为又要走半个月,不料车队很快的驶过一片荒区后,前面就看到了城镇。
“公主殿下,前面就是糍戎的皇城了。”
竟然是城池!糍戎部落是草原上的民族,她之前还想象他们是住帐篷的。
车队在临近黄昏时驶进了糍戎的皇城,她便不好意思再伸出头来张望了,老实的坐在车里,盖好盖头。
糍戎的皇城不同于曦国的京城,曦国的皇宫是独立于京城之中的,但是糍戎的皇城,理事的大殿,皇室的住所,都混在城里,简单说这座城就是一个巨大的宫殿,里面不仅住着皇室成员,还有贵族,臣子及他们的家属,千灼觉得这样的皇室比曦国的皇家更有亲切感,也许他们君臣上下更为团结。
糍戎的贵族把他们接待进来城,载着千灼的马车驶去了皇室后宫,有一个打扮贵气的贵族妇女把她扶了下来,扶着她去了一处宫室。
千灼盖着红盖头,没法抬头,只能看着自己的脚尖。
贵族妇女把她领到内室的床上坐下,然后就带着人离开了。
之后她便一个人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是的,只有她一个人,偌大的宫室里没有一个侍从,她从曦国带来的随嫁侍女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一直到了夜幕降临,千灼终于坐不住了,一把拽掉了盖头,这帮草原蛮子什么意思,就撇我自己在这里,幽禁我吗?
她去了外室,发现宫门被插上了,她喊了两声没人来,气的又回内室了。
闲着也是闲着,白生了一会儿闷气之后,她开始在内室里闲逛参观起来,这屋子的装潢既有部落的特点,也有曦国的风格,千灼不觉得这是他们特意为她准备的,只是想起路上有侍从介绍百年前糍戎就与曦国联姻过,糍戎从那时候就慢慢靠近中原化。
除了一些华丽的装饰,对着窗户的那面墙上挂着一把做工精致且结实的弓箭,不过这把弓尺寸较小,千灼感觉她使用都合适,猜想这应该是她素未蒙面的夫君小时候的旧物吧。
她又逛荡到西北角,惊奇的发现这里有个木柜的柜门是玻璃做的,柜子里摆着一些铜做的小人偶,小兵器,还有几件小家具,个个精巧可爱,她拉开柜门拿出了一个小人偶把玩,心想她夫君应该是个富有童心的人吧。
这时,她听到了宫门被打开的声音,赶紧把小人偶放回去,坐回了床上,盖上盖头。
果然有人进来了,一阵脚步声之后,有人走进了内室,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就走到了千灼跟前。
千灼的心紧张的怦怦直跳,她毕竟也是头一回上娇的大姑娘,不忐忑肯定是假的,她低着头,透过盖头的缝隙看到一双穿着男式靴子的脚。
这脚好像有点小,估计也就37码吧,她正胡思乱想,盖头一把被人掀开了。
一个约莫十二,三岁,五官清俊的少年拿着盖头,呆呆地看着她。
嗨,是个孩子啊。她感觉自己白紧张了,从这小孩手中抢回了自己的盖头。
“哪里来的小孩子,不要调皮了,新娘子的红盖头不能随便揭的。”
“是吗?”这小孩的声音很清澈动听,“我也不行吗,我可是王子哎!”
原来这是糍戎的小王子,怪不得没人管他。
“听话,”千灼放软了声音哄她,“姐姐的盖头是要你哥哥来揭开的。”
重新盖回盖头,她的内心开始雀跃了,这个小王子长得这么好看,他哥哥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可是,”千灼的盖头又被掀开了,小孩一脸认真的对她说,“可是我才是你的夫君啊。”
这下轮到千灼呆了。
看着小王子的认真的,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又想起墙上小尺寸的弓箭,柜子里可爱的玩具——
原来她的夫君不是有童心,是本来就是个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