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哗啦——”
长华殿内满地狼藉，到处都是碎裂的瓷器玉器。
柳后走进来的时候，一个骨瓷茶杯正好滚到她的脚边，她看着殿中跪成一片的宫人微微拧眉，然后将视线落在那个背对着自己却仍旧气急败坏的少年身上。
“宴儿，你在做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商宴身子一僵，杵在原地，倔强地丝毫没有要转身的意思。
“你们都退下。”柳后冷声道。
“奴婢们告退。”宫人们一个个低眉顺眼，小心翼翼地鱼贯而出。
等人都走光了，柳后才迈开步子走到商宴身边，她伸手按住商宴有些僵硬的肩膀，稍一用力就将人掰了过来。
“看着本宫。”柳后盯着商宴满含怨气的眼睛，“告诉母后，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么？”
“母后…儿臣、儿臣…”
商宴抬眸瞄了她一眼，而后立马低下头，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柳后看着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语重心长道：“自己犯了错就拿这些死物出气，宴儿，母后平日里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商宴闻言，慌张地跪下，低头认错道：“是儿臣没用。”
“你是没用。”
柳后瞥了他一眼，说出来的话温和却带着严厉：“若不是因为你，本宫今日也不会丢人丢到厉媚妍那个女人的面前，本宫不指望你样样都跟商越一般出色，但你好歹也是嫡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心里一点数也没有吗？”
“况且，本宫告诉过你有些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绝。”柳后目光深沉，里面透出一丝精光来，“你既身为执棋者，在乎的应该是整个棋局的走势，而不是某一个棋子的死活。”
她说着便将商宴扶起来，一只手抓着他的胳膊，观察着他脸上的神情，再次问道：“母后说的这些，你可懂了？”
“儿臣…明白了。”商宴平静道，“多谢母后教诲。”
“嗯。”柳后满意地点点头，颇为慈爱地给他整理了一下微微凌乱的衣襟。
“母后知道你心里有怨气，可我们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如今老三在清池宫里母后不好插手，你又刚刚被太后惩戒，”柳后微微一笑，“你这几日就待在长华殿中好好休养，读读书，顺便想一想母后今日与你说的这些话，切记，万不可冲动行事。”
商宴神色复杂地往后退了一步，恭敬道：“儿臣告退。”
望着商宴离开的方向，柳后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厉媚妍啊，这盘棋才刚刚开始呢，你我之间胜负未定。
————
清池宫西暖阁，一名年轻宦官端着热腾腾的药推门走了进去。
“三殿下，该用药了。”
踏进西暖阁，宦官远远地就瞧见商烬靠在床榻上，翻阅着手中的书卷。
他十分有眼力见儿地快步上前将药碗放置在榻边的矮几上，又将商烬背后的软枕多加了一个让他靠得更舒服些，然后才又将药碗端起，举到商烬的眼前。
“三殿下。”
商烬侧眸瞥了一眼正冒着热气的药碗，伸手接过轻轻吹了吹，皱着眉把一整碗药都灌了下去。
宦官一直盯着他的动作，看到他拿着碗的手要放下，立马一手接了过来，另一只手又端过盘碟中的兔子糖呈给商烬。
“这是什么？”商烬看着碟子中造型憨态可爱的糖，翻书的动作一顿。
宦官殷勤道：“这是给殿下准备的兔子糖，吃了药再吃一颗这个，嘴里的苦涩会缓解许多。”
“兔子糖？”
商烬拿起一颗仔细地瞧着。
宦官点点头，笑着说道：“前几日小郡主生病，夫人亲手做的，特意多做了一份出来命人给殿下送来。”
商烬眉毛一挑：小郡主？他在说厉明枝？
接着他瞅了瞅色泽鲜艳，甜味诱人的兔子糖，又转头仔细端详着年轻宦官的脸，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你是谁？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宦官将手中的东西放好，双膝跪地，恭敬地朝商烬叩首道：“奴婢尔风，是新调进来侍奉殿下的。”
“尔风。”商烬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将人喊起来，“知道了，我现在行动不便，之后你代我向媚妍夫人谢恩吧。”
“诺。”
得到了回应，商烬就没再说什么，他出神地盯着手中的那颗糖，不知怎的忽然就想到那日清晨他苏醒后见到的场景，裹成一个球的厉明枝，那迷迷糊糊、憨态可掬的样子，跟这个兔子糖还挺像的。
这么想着，手中糖就进到的嘴里。
兔子糖在接触到舌尖后立即融化开，清甜的滋味里夹杂葡萄的味道，酸酸甜甜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口腔。
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味道…似乎还不错。
因为嘴巴里面含着糖，商烬有些口齿不清地问道：“你刚才说小郡主病了？”
“嗯，”尔风点点头，一五一十地回答道，“奴婢听说小郡主之前感染了风寒，昏迷了数日才醒，如今正在宣慈殿里养病呢。”
风寒？难不成是那天晚上……
商烬怔住，脸上露出茫然之色。
“殿下？”尔风好奇地看着商烬，问道，“殿下是想去看望小郡主么？”
“没有，”商烬摇头否认道，“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出去吧。”
“诺，奴婢就守在外面，殿下若是有任何需要喊奴婢一声就行。”
“知道了。”
“奴婢告退。”
一想到厉明枝是因他而感染上的风寒，眼前的书卷商烬是怎么都看不下去了，只是他还有一些事情没有想通。
他根本不相信有人会牺牲掉自己的健康去照顾另一个人，更何况这个人是他，可偏偏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他的身上，容不得他不信。
但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也没有毫无目的的接近，厉明枝之于他，到底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商烬呢喃自语，眉头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