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桑知许点头拉着柳扶光往外走,也是,安王麾下的人各有手段,况且,陈轻还是在京城照顾沈鹤辞的。”
“嗯,”柳扶光点头,望向天空,“乌黑一片,一副死相,对了,章家那边怎么样了?”
“听皇兄说章林身边贴身侍女跟萧家那位表公子萧正混在一起,萧正原先心悦章林,追求无果就因爱生恨想要毁了人家,”承桑知许先是随着柳扶光的目光抬头看了眼天空,随后才说道,“要我说,这萧正本就没那么爱章林,这都不是因爱生恨了,这简直就是被人家拒绝了恼羞成怒,纯纯脑子有坑。”
哪有人家不答应就要她命的?
在承桑知许看来,萧正追求章林那是他自己的事,他在追求前就要做好被拒绝的准备,难道就因为萧正追求了章林就必须答应?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呵~”柳扶光轻笑,“若是当初我拒绝了殿下,殿下会不会杀了我?”
承桑知许瞪大双眼,像是听了什么不得了的鬼话。
他轻摇头,手却不自觉握紧柳扶光的手,“钰安若是拒绝我,我只会认为是我做的还不够,只会更加不要脸贴着你。”
他想说若是柳扶光实在是不接受他,他便离开,只要他开心便好。
道理他都懂。
可他做不到。
他只想抓住这一缕光,将他困在自己身边,把人藏起来。
他心心念念了柳扶光十五年,是除了两位兄长以外对他好的。
他看一眼就惦记上了。
“可你我二人在大昱初见便打了起来,你还对我用夜来香,”柳扶光开始翻旧账,“你确定没想着杀我?”
他一直记得,那是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承桑知许带着人在竹林拦截他的马车,让他交出马车里的女孩儿。
在柳扶光看来那一晚双方都下了死手。
夜来香若不及时服用解药便会身体腐烂致死。
承桑知许:……
这么说好像他和萧正一样混蛋。
那一晚他的确是个混蛋,他在酒楼见到柳扶光在马车旁边等人,还是个女孩儿,两人举止亲密,承桑知许当场便失去了理智,十多年未见面,多年重逢就让他看见这么刺眼的画面,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杀了那个女孩儿。
这么想,他便这么做了。
于是就有了柳扶光所说的两人在竹林大打出手的事情。
承桑知许不敢真的伤到碰到柳扶光,可柳扶光真就下死手,他身上没带迷香,一时心急便对柳扶光用了夜来香,他见柳扶光撑着剑单膝跪在他面前,开玩笑让柳扶光选择,他和那女孩只能活一个。
柳扶光毫无疑问选择让承桑知许杀了他。
承桑知许心里一阵绞痛。
可他终究没那么做,他给柳扶光解了毒,顺嘴提了句,为什么两人打了这么久,还离马车那么近,可里面的人却没有动静。
其实,他大可以给柳扶光解毒后打晕再杀了马车里的人,转念一想,能让柳扶光舍命相护,那一定是珍视到极致之人,既然对柳扶光重要,即便那女孩可能是柳扶光心爱之人,他也不能伤害。
想通了这一点,承桑知许收手了。
那晚,他一身红衣潇洒离开,没人知道他内心有多狼狈。
他为自己的无耻狼狈离开,这是他应得的。
不过,他很庆幸那晚他收手了,因为马车里的人不是别人,是他捡回来的妹妹江清梦,真的只是单纯的兄妹关系!
承桑知许思绪回神,停下脚步,虔诚的看着柳扶光眼睛,随后微微弯腰,在他额头落下一吻,“怪我,没搞清楚那人是谁便对你动手……抱歉……那日伤害了你……”
柳扶光轻笑出声,抱上承桑知许的腰,“那时说不怪你是假,可后来我参加会试,你替我解决不少麻烦,若不是你,或许,当时我已被扣上舞弊的帽子,郎君虽然没说,可我都记在心里呢,后面你还帮了我许多,所以,后来我也就不怪你了。”
甚至很感谢你,感谢你出现在我身边,让我爱上你。
再者,只要是你,我便不会拒绝。
那个“若是”也不会成立。
他一直记得初见的夜晚,对柳扶光来说,那一晚是两人命运相连的开始,还有,连承桑知许都闻出来马车里面的香有问题,他却没有!
他那晚错把醉仙桃当成了安神香,点香没多久承桑知许就杀过来了,他没有闻多少,倒是江清梦直接晕了过去。
回去之后他哥揪着他耳朵好一顿骂,还给他恶补了好多熏香迷香还有药理知识。
因为小时候一些缘故,他讨厌学医,可人总是要成长起来,总有些事要在他身后推他一把,迫使他成长。
柳扶光曾在大昱当过官,那时候兰陵大水,朝廷派他治水,虽然治好水,可突发瘟疫,他却因为药理不通,无法救百姓于水火,害得无辜之人枉死,即便那场瘟疫幕后主使人不是他,可他身为医药世家,还是有杏林鬼谷柳家之称,这始终是他心中无法过去的坎。
他总是会梦见浑身都是疹子的百姓质问他,为何不救他?
从那以后他便疯狂学习医毒知识。
柳扶光思绪回到承桑知许身上,他从承桑知许怀抱抽离,与他十指相扣,两人慢悠悠回院子。
承桑知许沐浴完,柳扶光已经沐浴躺床上,他手肘撑床榻上,侧着身子,面前还放了一本书。
柳扶光翻阅的随意,浑身透着一股慵懒感,他那迷人的桃花眼越发含情勾人,竟跟与生俱来的清冷气质意外的搭配和谐,明明什么都没干,只是静静地在那儿看书,都让人忍不住想要染指,却又有不想将他拉下神坛的矛盾感。
见承桑知许呆愣在原地,柳扶光忍不住调侃,“要是喜欢站着,那今晚便不用上床睡了,直接睡别屋吧。”
话音刚落,承桑知许猛地冲上来将书丢下床榻,顺便将柳扶光捞到他怀里。
柳扶光挑眉,平常怎么没见过他这么快。
安王府西侧小院,四个小厮被捆绑着跪在地上,他们每人身后站着一个戴面具的黑衣暗卫。
他们被暗卫扯着头被迫目视前方,只见一个浑身没有一块好肉的人被随意丢在地上,陈轻蹲在那人面前,他把匕首从那人身体抽出来,拿在手里对着他比划着。
恐惧从他们眼里溢出,有两人甚至抖成筛子。
整个院子充斥着血腥味夹带着尿味。
惨叫声刺破他们的耳膜,面前的画面残忍可怖,他们清楚那是过会儿自己的下场。
死亡不可怕,等待死亡最煎熬。
很快,地上那人便没了气息,陈轻起身,将匕首丢给身边的侍从,从另一个侍从托着的托盘上拿起帕子慢条斯理擦起手来。
把帕子放回托盘,他慢悠悠走近那四人,笑道,“看完全程,有什么要说的?”
几人面面相觑,艰难吞咽口水,汗水夹杂着一些不明液体让他们完全湿了身,汗流浃背。
他们哪还敢说话!
在他们眼里,陈轻的笑颜是地下索命鬼的暗示。
陈轻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说,也不着急,耐心的等着。
下人搬来椅子,他不急不缓坐上椅子,嘴角上扬,眼神却像淬了毒一样让人感到恶寒。
“罢了,”陈轻依旧带着笑,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笑不出来,“既然没什么要说的那便关进地牢吧,让三海去审,告诉他,不许打死打残,但要他们生不如死。”
跪下的四人瞬间慌了神,安王府的审讯手段可是让整个京城都闻风丧胆。
“小人说!小人说!”中间一个人挣扎着慌忙开口,“我都说!求您给我个痛快!”
“呵!”陈轻遗憾摇头,“你们已经错过了这个机会,我现在对你们的事情不感兴趣。”
话音落,四人神色各异,求饶的话被堵在嘴边,任由着身后暗卫拖走。
“将这里处理干净。”
陈轻吩咐完,嫌恶看了眼身上的血污,他得赶紧沐浴更衣了再去找世子,免得吓到他。
沈鹤辞墨发随意散开,手里捧着一本游记,身上盖着羊毛毯,左手边放着糕点水果,右手边煮着茶。
他看的入迷,以至于水果糕点几乎没怎么动过。
手里的游记看样子很旧,似乎是常常被主人翻阅。
沈鹤辞手里的这本游记写了九洲大陆各个地方风景人文。
他逐字逐句的看,仿佛里面所写景色能透过书呈现在他面前。
“世子,”陈轻轻敲沈鹤辞房门,“人已经全部解决。”
沈鹤辞闻言,被迫从书中抽离出来,神情没有丝毫被打扰的不耐,“陈伯,进来说话。”
陈轻见沈鹤辞还是看的那本游记,于是长话短说,“回世子,还是那些人派来的。”
沈鹤辞眼里没有半分意外,那些人巴不得他死在京城。
沈鹤辞还在说些什么,可陈轻思绪早已飘向远方。
今日陈轻处理那些人的院子是沈鹤辞母亲谢云枚的院子。
谢云枚因为生下他留下病根,在他八岁那年便撒手人寰,从那以后,沈鹤辞便会固定一个时间在他母亲院子里坐上一会儿,有时候是半个时辰,有时候一待就是一天。
谢云枚走后,那院子陈设没有动过一分一毫,还会定期派人打扫。
或许在谢云枚的院子里他能感受到片刻的爱吧。
“那院子处理干净了?”沈鹤辞毫无波澜,“可别吓到扶光哥哥。”
“世子安心,”陈轻会心一笑,“我早已安排妥当,断不会吓到沐熙世子。”
他肯定得处理干净,吓到两位小少爷可就不好了。
陈轻似是想到什么,眼里划过一抹悲伤,十七年前柳扶光这个皮猴带着沈鹤辞还有沈书华在王府玩闹,好不热闹。
那时候,沈鹤辞格外粘着柳扶光,小团子整天喊着要漂亮哥哥抱,到晚上睡觉都要抱一起。
柳扶光那时候是真的皮,有时候在家带沈鹤辞粘着陈轻去钓鱼,或者拉上沈鹤辞钻狗洞去外面野,在外学堂,总是撺掇着沈书华逃课出去爬树摸鱼。
要不是十二年前那场意外,或许,他也能看着柳扶光长大。
“沈伯,您又走神了。”
陈轻回神,看着脸上写满了无奈的沈鹤辞,尴尬咳嗽两声,“世子您说。”
沈鹤辞:……
“……我说陈伯您早些回去歇息。”
陈轻:……
沈鹤辞笑出声,调皮眨眼,“我说,下次找出来的人若是没探出什么就直接赶出王府,不用脏自己手,自会有人收拾他们。”
陈轻点头,转而问道,“是,这件事是否要告诉王爷?”
“不必,”沈鹤辞顿了顿,补充道,“他老人家就在幽州好好待着,老爷子身子不好,就别让他操心了。”
“对了,兄长那儿也不必说,近日北关那边越发不安分了,免得兄长分心。”
北关边境便是云黎国,据说云黎国老皇帝驾崩,大皇子跟太子争夺皇位,却是大皇子继位,太子不知所踪,而那云黎国新王却是个好打仗的主。
北关那边防范于未然,提前准备着准没错。
陈轻没在沈鹤辞这儿多停留,说完事后便起身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沈鹤辞早些歇息。
沈鹤辞像是那种会乖乖听话的主?
那肯定不会!
他依旧抱着那本游记不放,却没有翻页,目光紧紧盯着那一页,他正好看到了天枢国幽州。
幽州有北关,北关有战神沈淮,而如今,北关有天才将军沈书华,那才是他的家。
沈书华十三岁来到北关军中历练,十五岁亲自上战场打败云黎国常德将军,常德将军可是云黎国颇有威望的将领,十八岁更是生擒敌国三皇子,迫使云黎国投降,签订和平条款。孝宣二十七年沈书华更是跟西边应州边境镇守漠海的年亦年将军齐名,年将军号称燎原之火,烧的漠海毫无还手之力。
同年,承桑知许自请前往驻守月氏国边关磨砺,三年后,承桑知许一战成名,他宛如战神一般,从边关一路打到月氏国王都,不过月氏皇族及时投降求和,朝廷下旨后承桑知许才收手,不过边关十万大军彻底归承桑知许。自此,少年将军沈书华、燎原之火年亦、战神王爷承桑知许三人在天枢国齐名。
沈家不能出两位领兵人,这也是安王淡出朝堂的一部分原因。
而他沈鹤辞,只能是笼中鸟。
他自嘲一笑,放下游记,无奈摇头,什么时候才能飞出金笼翱翔于空?
恐怕他深处在这京城深渊,想要独善其身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