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抱歉，刚才有些走神了，我们接着往下说吧。”
王超很快调整好情绪，重新进入教学状态。
“刚才我们谈论的是个人修行，这是没错的，每个人都有不同，自己的道即是方向。”
“但是！正如你所说，武道是一门成体系的学问。”
“而修行，是一门涉及范围比武道更广的学问。”
“现在我们撇开个人想法，从更为宏观的层面再来看待。”
“修行之道是不断发展和变革的。”
“今天我们便讨论一番当今的主流修行理念——炼假成真、不假外求。”
“在此之前，我们首先要明确一个结论，即——世界，是虚假的。”
“世界是虚假的？”
程尘对此感到疑惑，即便他是所谓的玩家，但他也从未想过这里是虚假。
这个世界如此真实，所见所感皆是灵动，他自己又是真身进入，怎么可能是虚假？
如果世界是虚假，那他是如何生存在虚假的世界？
那些美味的药膳又为什么能够给他增加属性？切实地提升身体素质？
‘难道...这里是实时转化的秘境，玩家在世界便在，玩家不在，世界便坍塌？’
‘亦或者所见皆是虚空，一切都为塑造的模型，世界并非完整？’
程尘的大脑瞬间活跃起来，冲开一层枷锁，一连串的问题、回忆和猜测在他脑海中冒出、碰撞，最终又消逝。
他脑中不断浮现各种线索、汇总各种信息，但最终得出的结果无论如何也无法指向这个结论。
‘也许是我理解错了？接着听下去吧。’
‘在没有足够能力的情况下，无法验证，没有结果的事，想得再多也是浪费时间和精力，徒增烦恼。’
一瞬间程尘思绪翻滚万千，念头旋起生灭，很快他又想通，思绪沉定下来。
“抱歉，王导师，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断定这个结论是否正确，您能给我详细地讲解一下吗？”
程尘的反应并不出乎王超意料，他点点头讲述其真义。
“你应该知道我们所在的世界叫通天域，并且通天域之外还有其他的世界。”
“其实这些所有的世界都是存在于一片「海」，这片海和里面的所有世界一起组成了一个更大的世界。”
“像通天域这样，存在于海的世界，数量庞大且无法计量。”
“因为除了通天域这般大世界，其他的许多小世界都是旋生旋灭。”
程尘听到这里眼前一亮，隐隐激动起来，莫非自己猜测正确，真是世界因玩家而现？
似通天域的大世界是玩家常驻区，故此长存，似副本的小世界便如消耗品，用完即灭。
“世界如泡影，虚空真幻！难道这就是真相？导师，通天域也会消亡吗？”
王超被打断后非常淡定，他操控天网虚空造物，心念一动手指一挥，凭空具现一套茶具。
甘泉自虚空凝聚，坠流茶壶，手指一捏，又有几片精致的茶叶被他捉到手中，投入茶壶，泉水已然腾起云烟。
熟练的一番摆弄，动作不快却看得人眼花缭乱。
王超倒出一杯，微抿一口，他并不急着回答，而是对程尘道:“你认为，世界并不是世界，而是如泡影般，是假象？”
程尘设想中这里世界如幻影，是模型，就像建在庞然之物的积木，堆在空间中的沙堡，风起沙扬，没有真正世界的本质。
“难道不是吗？”
问出这话程尘便已然知晓答案，很显然，他想岔了。
王超摇摇头，口中却并不否定。
“时间拥有伟力，在漫长的时间中，诞生、发展的不仅是世界，文明也在不断的更替和进步。”
“及至通天纪之前，无数世界中产生了种种不同形态的文明，其主体大致可分为三类。”
“其一为超凡文明，以修炼、升华个体为主流。”
“其二为科技文明，以研究、升华整体为主流。”
“其三为超凡科技文明，兼顾两者优势，全面升华，非常强大与难得。”
“在文明发展到巅峰，冲出世界便是自然而然。”
“你认为，假象能够孕育文明，泡影可以显化真实吗？”
程尘思索一番，摇了摇头，假的终究是假的，没有文明生存的土壤。
“很显然，假如世界如梦幻泡影，文明便不可能严谨，所谓文明也不会有重量，因为一切都是虚浮无根。”
“但这些冲出世界的每一个文明，其历史之厚重，其文明体系之严谨，方方面面没有任何破绽！世界之内的文明也是同样。”
“而世界更是不可穷尽，一花一木，一株草，一颗石，所有事物都事无巨细，纹理清晰，法则之严苛，物质之精妙，可以追溯至万物的本源。”
“所有世界都是这样？”
“不错！所有世界都是如此！”
程尘点头，所有世界都是这样，无数细节一应俱全，真实到跟现世没有区别，这样一来，即使虚假，那这虚假与真实又有什么分别了？
‘所以，这个虚假到底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程尘突然一惊，灵光闪过脑海。
‘通天域，大世界，无数小世界...这不就是大千世界？！’
‘难道所谓的「海」是世界海？！诸天万界？’
‘亦或者与现世相通......唯一真界？！’
‘虚假是位格？’
瞬间程尘心神震动，心跳加速，感觉触摸到极深的隐秘，必须得到验证与隐瞒，不能轻易泄露。
程尘立刻深呼吸压制情绪，平复状态，装作失败猜想而失态，表现出失落与无奈。
“还记得我说的三类文明吗？超脱世界之后，文明在海中相遇，冲突与交流是必然。”
“在这种必然下，弱小的文明被淘汰，强大的文明更强大，最终，同等强大的文明组成联盟，秩序开始成为主流。”
“在新的秩序中，最顶尖的文明便是三个不同类型，超凡、科技，以及超凡与科技并行，他们是无数文明交织的演化终极！”
“科技文明的个体改造成神，超凡文明的群体抱团飞升，一切像是梦中，所有人都长生久视，神通自在。”
“那个时代璀璨无比，文明发展到巅峰，一切都在飞速进步，没有任何瓶颈！无数匪夷所思的科技和惊天动地的大能像是漫天繁星！”
“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发现一个现象，一个令人细思极恐的真相。”
王超说到这里突然停顿，而后问出一个问题。
“你相信命运吗？”
程尘感到有些惊悚，又有些震撼，即使是简单讲述都能感受到文明改天换地的伟力，那种变化，令人心惊，可，如果是「命运」？
同时，程尘又感到迷惑，这似乎与他猜想不符，有什么东西错了，直觉在挑动神经。
对于王超的问题，程尘难以回答，他此刻思绪如麻，心很乱。
王超抓起茶杯，一口喝完，接着说道:“命运是什么？是从来注定，还是诸般变化到头空？”
“从历史与海的演变中，智者与大能都发现，万物的命运既定！”
“这种既定不是所谓宿命，而是真真切切的，由无数文明与生命衍化的磅礴大势！”
程尘额间渗出冷汗，大脑几近空白，他现在真的很乱，作为穿越者，他自然也看过许多小说。
虽说总是参考、借鉴小说显得很可笑，但他一个穿越者，这样的事实难道不可笑？
要知道，许多小说都是作者建立在穿越与超凡为真的前提下进行创作，虽是幻想，但当幻想成真，这未必不能成为供人参考的学识理论。
此刻程尘面对的情况，很像卷入一个宏大世界的汹涌洪流之中。
涉及天地大秘的幕后黑手，改天换地的大能，这些无不透露不凡，绝不是一个初出茅庐，超凡都还未入门的他可以参与。
若是「虚海」真是一个游戏，所谓大能、智者，文明与命运皆为游戏背景，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所谓游戏不是游戏，而是展现的伪装，是掩盖真相的皮套......
那他这个所谓穿越者，在这种大能横行的世界该怎样小心都不为过，并且很可能已经暴露，时刻处在监视之中，甚至已经成为他人棋子。
结合医院的梦，想到可能存在的大能将他随意摆弄，不仅是记忆，甚至连自我也是随意更改或删除，命运锁定，无论怎样都无法跳出某个既定结局......
越想越慌，程尘此刻心中没底，一种莫名的恐惧让他愈发慌乱，六神无主，但瞬间，这一刻他突然进入一种诡异的状态，仿佛多出一个自己，以第三视角重新审视。
一个是原来的自己，恐慌与不安正在笼罩，另一个是旁观，绝对冷静，理智到冰冷，无情地分析现状。
很快，程尘脱出这种状态，时间像是停顿，随着他回归重新恢复运转，王超还在讲述，仿佛毫无所觉。
程尘已经冷静，心态平复，那种绝对理智的状态瞬间将一切都算计完全，之前种种都是猜想，没有根据，不过妄念，当不得真。
他“重生穿越”以来，想要超凡，想要超脱，想要抱负，想要权势，想要的东西太多已经影响理智，欲望前所未有的膨胀。
穿越者的傲慢在潜意识蛰伏，一种优越感让他轻视太多，胡思乱想，仿佛没有什么是得不到，没有什么是做不到，仿佛世间一切都该由他插手与决定。
什么都想要导致他心志摇摆不定，显得朝三暮四，做什么都是三分钟热情，这不可取。
他最该做的是认清现实，然后立足当下，实现超凡！唯有实力才是根本，没有实力，一切皆虚。
程尘神态再次平和，恢复咸鱼本性，安静聆听，仔细思考却不胡乱猜测，已经消除妄念。
导师的声音徐徐传来，却不能让他惊颤。
“根据这种大势推演，大能们得出世界将要倾覆的结论！在当时鼎盛期得出这个结论是多么匪夷所思，他们每一个文明都是可以镇压大世界——海，他们轻易可以开辟无穷世界！”
“但这个结论太过重要，他们不得不重视，于是所有文明开始更加紧密地合作，通过科技与玄法，研究、收集无数的参考资料和信息，展开各种匪夷所思的实验。”
“最终结果很荒谬，也很可怕，他们发现人的思想与念头很诡异，有许多不属于自己。”
程尘眉头微皱，一脸凝重，他打开天网一边找到资料阅读，一边听导师解说。
思想和念头不属于自己，这不是杂念和洗脑，而是由自己思索得到的成果是他人之物，甚至思索这一行为本身也是在他人的念头下发生。
没有心理暗示和引导，不是任何外界干扰，这种情况，自然而然地发生！
例如，一个哲学家，他通过学习和思考，总结出一套学说和理论，但其实，他学习和思考，总结出成果这整个过程都是他人的思想和念头转移。
那些思想和念头从未知的存在转移到哲学家身上，于是他做出和未知存在一样的举动，一样的成果！而哲学家对此毫不知情，因为他确实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达到这个成就！
那些思想和念头，确实也来自他自己！
同理，科学家、教育家、思想家，修士、凡人、禽兽与精怪，所有生物甚至非生物都是如此。
这种现象，非常可怕与惊悚，他否定了几乎所有的一切，并且让很多事不可控，让人产生恐慌和忧虑。
有很简单的假设，人人都会担心的问题，比如一个疯子的思想转移到正常人身上，那他将毫无疑问成为疯子，一个狂徒的念头转移到身边人身上，下一刻他将暴起！
‘这样的情况下，「我」还能算是「我」吗？自己的每一个想法都将充满迷雾，让人怀疑！’
在这种环境，有太多的恐怖与未知，自己无法掌控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可能是他人的重复！
自由即是命运，是他人的重演！自我即是枷锁，所行所思，何为我？人生努力的一切竟是成为他人复刻！
程尘感到心寒，一种恐怖让他毛骨悚然，我是否亦是如此？是某人的投影？修炼到最后，却成为非我。
王超神色沉稳，待程尘回神，他继续道:“之所以如此，有很多猜想，但都得不到确认，不过，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世界，是世界出了问题！”
“我们的世界如同投影，命运显兆「真实」！”
“世界，是「虚假」的！”
“这，便是结论！”
“在此之后文明与超凡体系重新确立，目标——炼假成真！”
“从那之后，所有文明统一将「海」的各个世界命名为【幻界】。”
“而「海」，包括所有的「幻界」在内，被命名为【幻海】。”
“现在回到我们要说的主题，第一个，炼假成真。”
“所谓假，即是我刚才所说世界的虚假，既然世界都是虚假......”
王超说到这端起茶杯又喝一口，一口一杯，喝完他接着说道:“世界是虚假，那我们这些生存在世界的生灵，自然也是虚假。”
“现在通天域推行的超凡体系不管过程怎样，其最终结果都是为了超脱虚假，成就真实。”
“至于另外一个主题，不假外求。”
“这个理念是通天纪之后被残存的大能们强行推动。”
“通天域建成后也延续下来，至于具体原因，只有少数德高望重的前辈们知晓。”
王超摩挲着茶杯，淡淡说道:“我猜测大概是跟通天纪的灾劫有关，但这不是目前的我们能够干涉，等以后的修为达到足够层次，我们自然会知晓。”
太阳已经升上高空，发出灼烈的日光，程尘背后却是冷汗湿了衣衫。
炼假成真，成就真实，超凡道的革新，其背后缘由令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