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写了什么给你男朋友啊？”陈春燕投来八卦的目光，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表白信？这么浪漫！”
叶问草摇摇头：“分手信。”
“啊？！”陈春燕登时一个后仰，脸上充满不可置信。嘴唇抽动着，一时失语，“这……挺突然的……”
陈春燕纠结半天，还是没忍住问道：“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
叶问草眨眨眼睛，忽然笑了：“其实早该分了。但因为我之前做过一个承诺，我说‘我绝对不会再主动提分手’，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就一直拖到了现在。”眉眼带着落寞。
“哦哦。”陈春燕浑身上下充满了问号，八卦之心快将她折磨疯了，但是叶问草好像情绪不太对。陈春燕一时间举棋不定，不确定能否现在采访当事人。
叶问草现在不太想解释，干脆当没看到陈春燕的欲言又止。
掏出课本看了两眼，却发现自己满脑子都在想文玖会写什么样的回信而根本看不进去一点。无奈，叶问草起身去走廊尽头的图书角“寻宝”去了。
翻了半天找到一本名字有点喜欢的心理书，叶问草翻开导语看了两眼觉得还挺有意思，于是愉快地踩着轻快的步伐往教室方向，直到看到了神情阴郁的文玖。
叶问草顿住了脚步，一时有些畏惧。
但她又转念一想自己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感到害怕呢？
这样想，心神大定。叶问草缓步走向文玖，而文玖两大步走来，冷着脸把一张折叠的字粗暴地往叶问草手里一塞，然后掉头就走。
生气啦？
叶问草觉得怪有趣的，玩味地看了眼手里的信，把它夹在了刚借的书里。
离上课还有几分钟，教室里人多眼杂，还是上课了大家都开始背书的时候再看吧。
现在，当然是看书要紧。
“首先，我们必须清楚自己的愿望是什么，甚至我们的感情是怎样的。我们是真的喜欢一个人，还是只因为觉得应该这样做？”
“……，还是仅仅做个样子。”
“……，还是只是说给别人听听罢了。”
“……，也就是说，我们并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感受和需要是什么。”
在翻开这本书之前，叶问草其实觉得她除了会得到很多像鸡汤一样的文字或是一些专业知识外一无所获，但她从来没想过，她会在这本书里，得到一个赤条条的自己。
一个，剥开了所有虚假、所有伪装——一个她自己都几度忘记的、最真实的自己。
“虽然感到被人严重轻视，但他没有反抗。在意识层面，他只是感到有些恼火。而在他的梦里，展现出内心深处凶残的愤怒。这种被压抑的暴怒——既有对他人的愤怒，也有对自己软弱的愤怒——正是他感到疲劳的主要原因。”
叶问草发现她根本没法从这本书里走出来，一切都写得太贴切太一针见血，叶问草像被圣光笼罩，被这从未见过的光明晃得只想臣服。
直到她翻到了当时被她随意夹在书里的回信，叶问草才恍然想起自己还有点“正事”没办完。
速战速决吧，别耽误她看书了。叶问草冷淡地想着。
她面无表情地打开对折的纸张，但密密麻麻的蚂蚁字开头第一句话就让叶问草神情阴婺，旋即冷哼一声——
【你总是这样，每次都不会好好沟通，直接上来就是绝交，我真是受够了。】
牛逼，受够了你就分啊，我拦你了么？
叶问草心情恶劣地往下看，想看文玖开头这样一句话，剩下来密密麻麻两页纸的东西还能写出什么逆天的话出来。
好，骂完叶问草之后又展示了一下他的“宽宏大量”，然后开始大谈特谈他的“付出”——那N多的“第一次”。
叶问草无语，叶问草沉默，叶问草……很突然地笑了一下。
一直关注叶问草的动向的陈春燕忍不住扭过头来，又不好意思直接问。
叶问草看到了，加上这事实在是太好笑了，叶问草招了招手，示意陈春燕凑过来，然后把看了一面的回信给她，忍着笑意道：“来来来，给你看个好笑的。”
陈春燕闻言很好奇地双手接了过去，道了声谢谢。
周围都是嗡嗡作响的背书声，她们之间的动静倒不算大，故而没有人注意。
叶问草凑在陈春燕边上，仔细观察她面部表情，力图不放过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不过陈春燕的表现不太尽如人意——
她看完那一面回信，又往后翻，叶问草赶忙制止了她，好奇地问：“看完这一面你有什么感觉。”
“额，你俩关系挺好的。文玖……文玖他真的很喜欢你。”陈春燕说着说着羞红了脸，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叶问草：……
叶问草沉默。
叶问草不解。
叶问草恍然大悟。
“哦哦，忘记和你说了。”
“嗯？”
“你知道我们之前绝交过不止一次吧？”
“嗯，你以前提过。”
叶问草打了个响指，“对的。然后呢，当时我也是写的绝交信，当时我们还来回了好几封信，然后他的第一封回信就是这么写的，甚至感觉用词都一模一样。他当时把那些信和便利贴都收了起来说要好好保管当纪念。要不是这封信比之前那封后面多了很多东西，我都怀疑他是把之前那张直接拿过来了。不过也说不准他就是拿出来照抄了呢？”
“这……”
“而且……”叶问草没忍住又低头笑了一下，“诶！我跟你说，他高一说的就是这些事，三年过去了，没多一点能写出来的‘奉献’。快三年了，他回忆过去发现能写的还是只有这么微不足道的几件小事，诶，我都不知道他哪来的脸写出来的。可天啊，他竟然还是理直气壮地写出来了，甚至觉得自己做得足够多，我的天呢……”
叶问草把笑点解析完毕，自己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陈春燕听了倒是觉得一言难尽：“这……这也……太那个了吧。你怎么能忍他那么久的？天呐，我真的一直觉得你们关系特别好。我们都这么以为的。”
“哦这个啊，其实我早就受够他了。但是谁叫我那时候蠢呢，说了一句‘只要你不主动提我永远不会提分手’，所以就一直忍下来了。”
“这……”
叶问草往后靠，看着前面擦得干干净净的黑板，一时有些恍惚。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
嘴唇蠕动半天，叶问草沉默了片刻，还是将心声说了出来：“……其实也不止因为这个。因为我其实有些离不了他，你上次也见过了，我是真的会崩溃，而我身边只有他了。”
“这样啊……”
叶问草不再想讲话了，于是摆了摆手，示意对话结束。陈春燕识趣地不再与叶问草对话，转而背上了政治书。
叶问草敛下眼眸，又把第一面刺眼的文字再看了一遍，然后翻到了第二面。
他在指责叶问草的无趣，但又对叶问草深情表白，说的却还是第一次绝交时回信里几乎一模一样的语录：
【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不嫌弃我讲小说的、会很耐心回应我的女孩子，我真的很喜欢你，觉得很幸运能遇见你。】
【我不想和你绝交，我们能好好谈谈么？】
快三年了，怎么做到一点长进都没有的。
叶问草忽然想到五班门口那张每次期中考、期末考会贴出来的总分年级前两百的排名表，以及单科前十的排名表，文玖的名字从未再上面出现过，突然又有些无奈。
大概……他就是这水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