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闻昌才在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翻阅了春卷哥撰写的一份深度调研报告，那份报告不仅数据详实、分析透彻，更难得的是，字里行间透露出一种对工作的热爱与执着，这让闻书记对春卷哥刮目相看。
（说是巧合，其实闻昌才也只是在挑那种人缘极差又没有后台的小兵，好用在趟雷。
毕竟是学者出身的技术官僚，他才真懒得看那些官八股。
要说官八股这种东西，原来一大堆所谓的材料达人，大笔杆子，一个词能推一个通宵，耗尽精力，掉尽头发，肝肾熬出病，最终也只能形成一篇完美的狗屁。现在AI兴起，几分钟能生产出上百篇这种狗屁不通的东西，就更没人在乎写出来的材料了。
现如今领导们讲话的时候，也是能脱稿尽量脱稿，能自主发挥尽量自主发挥，只参考材料内提供的数据，免得被别人说成念稿机器。）
当天，春卷哥就被通知到闻书记的办公室。
闻昌才给他灌了一堆迷魂汤，画了一堆大饼，又给了“省纪委党风室副主任”这个实打实的职位，便安排春卷哥去执行闻昌才的伟大构思了。
本来闻昌才安排了好几个单位让春卷哥去查，京州市委也在其列。
但春卷哥还是选择先来省公安厅，无他，还是因为李达康排名更靠前，所以春卷哥想先捏一下祁同伟这个“软柿子”。
万万没想到，先在门岗碰了个“硬钉子”。
现在又被晾在会客厅一个多小时，更是怒火中烧，看着面前的省公安厅办公室主任就更不顺眼了。
“我说，你们到底是给谁干活的？就这么对待我们？”春卷哥受不了了。
办公室主任连忙回道：“不是跟您解释了，祁书记在开会，还要散会了才能过来。”
“我又不找他，我们来是来看账目的！”春卷哥怒道。
办公室主任解释道：“那证明我们领导很重视您的工作啊，一定要见您，当面给您答复。”
“你们这叫软禁！难道中纪委的领导们来了，你们也这么对待？”春卷哥一下站了起来，怒目圆睁，好像要把办公室主任吞了。
“你们也不是中纪委啊。”就在办公室主任也生了火气，准备反驳的时候，门外传来了祁同伟的声音，算是给自己的下属解了围。
“祁书记，马厅长。”办公室主任连忙起身，冲着祁同伟和马天宇点了下头。
祁同伟微笑一下算是回应，然后又看向省纪委的几个人，便对着办公室主任吩咐道：“上点茶水，让人家干坐着不是咱们的待客之道。”
办公室主任当然不会傻到直接说“不是您让我晾着他们，杀杀他们的气焰吗？”这种白痴话，只是点头称是，离开了房间。
春卷哥见到祁同伟也没那么客气，他的情商要是高，也不会一直提不上去。没有跟祁同伟打招呼，而是开门见山：“祁书记，你的下属怎么回事？我们只是按照闻昌才书记的要求，来各个单位查一下账目，您就这么对抗？”
祁同伟惊异于对面这小官这么大的官威，当然，现在不用他说话，自然有人搭腔。
“你说什么呢？祁同伟书记可是汉东省委常委，省政法委书记，是汉东省党委政府的领导人之一，你张嘴就是这个态度，谁给你的胆子，这么没大没小？”好一个嘴替马天宇，没白疼你。
真要让祁同伟自己开喷这个小兵，岂不是丢了身份？
要喷，祁同伟也该喷李达康或者田国富嘛。
“哼，公务在前，不分大小！”
春卷哥霸气回应，差点给祁同伟逗笑了。
祁同伟也不气恼，反而在春卷哥身上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便制止了马天宇的狂暴输出，抬手示意各位落座。
面对还没被体制污染的愣头青，祁同伟今天要做一个长者，教他们一些道理。
不过还没等祁同伟开口，春卷哥又来了一轮输出：“还是说，公安厅被纪委突然上门吓住了，心虚？”
祁同伟淡淡地摇了摇头，正色开口：“小同志，收收火气，我敢保证，就是闻书记亲自来，也不会这么说话。”
说罢，祁同伟起身，走到春卷哥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春卷哥。
春卷哥受到压力，下意识想起身，双肩却突然被祁同伟死死按住。
祁同伟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春卷哥的眼睛，直到春卷哥心虚，移开目光，祁同伟才放开了手，继续说道：“光是一个检查，就让你拿着证件，强闯公安部门，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是不是很让你兴奋？
一举揪出大贪官，捣毁贪腐大阴谋。很爽吧。
等你有一天有幸走到我……算了，你应该没机会，若是走到马厅长这个位置，你就会知道，有些时候，举着一张破纸，是干不了事的。
我在体制干了几十年，朋友不少，敌人更多，不过这几十年，我就学会一件事，搞明白自己的处境，弄清楚自己在体制内扮演的角色，做自己在位置上应该做的事。
明里的规则，暗里的规则，搞不懂，就有可能送命。你们还年轻，不要太过自以为是，傻乎乎的被人当枪使，荣誉是上级的，命才是自己的。
你信不信，如果我在这件事上跟你较真，你受处分的时候，没人会帮你说话。”
春卷哥的气势被祁同伟完完全全的压制住，但是他还是有些不服气，硬撑着回道：“祁书记是在威胁纪委的工作人员吗？”
“我只是作为一个长者，善意的给你们一些警醒，你们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我也没办法。”祁同伟真诚地说道，“公对公有公对公的规矩，要查账目，省纪委发文给省政法委，或者闻书记和沙书记汇报让沙书记下命令，都可以，而不是这么轻率的上门，让大家都不好做。”
春卷哥咬了咬嘴唇，他也知道是这个道理，现在他那被权力砸晕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些，这才明白，自己差点闯下滔天大祸，而且就像祁同伟说的那样，没人会保自己。
祁同伟见春卷哥被自己恐吓的差不多了，想起刚刚看的电视节目，这才开始祸水东引，“不如你告诉我一下，闻书记到底什么意思，我或许可以帮你提个醒。”
春卷哥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就是有几个单位，需要查一下党风廉政的问题，闻书记交代过，不要去看准备好的材料，可以多查查财务一类易出问题的地方。”
“那你不该从省里开始查，阻力太大，有些时候问题往往出在基层，而且群众的舆情，或许也是一种指向。”
“嗯……”春卷哥陷入沉思。
而祁同伟绕了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往李达康身上引。
本来他准备简单把这群小鬼吓尿裤子，然后让他们滚蛋的。
但是他和马天宇看电视的时候，看到京州卫视报道了《光明区信访局大改造，信访窗口对标银行标准！》这条新闻，心里一下就有了主意。
本来这事儿是归孙连城干的，但是孙连城买了几个马扎就不管了，最后李达康还是吩咐田文静解决掉，那田文静没钱，就只能找企业“协调”了一百多万去改。
光明区的退休工资还欠着呢，哪经得起查？
现在田文静调去林城了，孙连城作为光明区委书记没经手政府口的事，这口锅，我看你李达康往哪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