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枫少……”
“别谢我。”郁枫打断他，一双漆黑眸子映出恶劣，声线凛然：“是我，还没玩腻。”
孟元青之前，听别人说“他为救人，一时失控……”，并没有真的相信。
这极可能是他的计谋。
以身犯险。只要胆子够大，总能有所收获。事后再拿她当幌子，将打架斗殴变得名正言顺。
他生性本恶，不可能为救别人，一朝放弃自己在郁家这么多年的苦心布局。
但现在，亲耳听见他说，还没玩腻……孟元青微不可察地被刺痛了。
一双冷色眸子酸楚难抑，他确定了郁枫另有所图。
“你这个妹妹，滋味还不错。”
郁枫小幅度勾唇，说话口吻邪肆，模样尽显放浪乖张。
他故意把话说的暧昧，引人遐想。
只不过亲了下。
还没真的碰。
“能被枫少看中，是她的福气。”
每说一字，宛如锥心。
孟元青用尽全力，艰难做到面不改色。
他亲手将人推进了郁家。
如果早点知道……早点知道，郁枫重伤了郁霖，郁霖借机讨要好处……他不会再说那些话，他会让她一直住下去。
他欠她的。
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是。”郁枫微笑敛眸，在他底线上疯狂踩压，“所以等我玩腻，我会留足情面。”
她值得他用唯一一次机会拯救。
但在自己这，只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
“如果她让枫少嫌弃了，那是她，自己没用。”
孟元青声音干涩。
郁枫就算被家族放弃，也不是他们能踩在脚下的。
他必须做回顾全大局的孟元青。
“是吗。”
郁枫搭着讽笑冷问。
说不在意，却愿意以身涉险，毫无保障地蹚进郁家这潭浑水里。说在意，又将她拱手让人，看着她在别人手里毫无尊严地苟活。
什么样的感情，这么复杂，复杂到世界上没有任何一句话能够形容。
“是……”
所以，究竟是不是爱呢。
……
字迹不是同一人。
从前不过敏的食物，现在吃会过敏。
失忆不会让一个人连体质都发生改变。
小瓷脑袋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无数个“怎么办”。
听见有规律的敲门声，她如临大敌，声线很不自然：“可以进来。”
“孟小姐，老爷让你去趟南庄。”
是秦姨，她过来告知，南庄的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小瓷身虚体弱，一万个不愿意下床走动。
“马上……”
吊瓶里的水剩下不多。
她忍痛，把吊针拔了。
还没等她缓好，秦姨神色紧张地催促：“还请孟小姐快一点。”
小瓷微微皱眉。
是了。
郁枫倒台，现在是郁永德掌管整个郁家。
也不怪秦姨这么害怕。
换谁，都会以郁永德的感受为先。
“马上。”
为了让人安心，小瓷简洁重复。
出房间，她望了眼餐厅方向。
她知道孟元青没走。
他们两个，究竟在聊什么……聊这么久……
“劳烦您和费管家说，我去南庄了。”
告诉费洛，那人自然也会知道。
秦姨光点头，不出声。现在老宅上下，谁还把枫少爷当主人。他们不能对他好，对他好，就是在自寻死路。
她就多管了一些小事……刚才也一并收到了来自莫管家的警告……
枫少爷在这时日无多……
坐上车，小瓷从秦姨的反应里，已经知道她不会多此一举，主动向费洛提及自己去南庄一事。毕竟，万一郁枫盛怒，不准她去，秦姨夹在中间，两头落不得好。
[我去南庄了，今天晚上会回来。]
小瓷打开微信，编辑好给费洛发过去。
费洛没回。
而她，很快到达南庄。
“孟小姐，老爷在里屋等你。”
穿过中庭，小瓷在老莫的引路下，一连两天两次见到郁永德。
“小姑娘，你来了啊。”
郁永德在写毛笔字。
小瓷下瞥一眼，脊背僵直住，气血不流通，隐隐又有缺氧的感觉。
“老先生，我有件事，想和您说。”
郁永德没停笔，他在进行作品的最后收尾。
“你说。”
“我是孤儿，孟氏夫妇领养我时，我已经十岁。在这之前，是榷东的一位麻子婆婆，靠收废品，替别人做一些针线活，将我拉扯长大。如今她得了绝症，所剩时日无多，我要回榷东，陪她走完最后一程。”
她自然会觉得奇怪，孟元青今天为何会做出这一系列反常行为。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是在救自己。
对权力的渴望，暂时没有超脱生死，小瓷心知肚明，现在到了她做选择的时间了。
过了今天，自己怕是要迎接新的老宅主人了。
那人会是谁呢。
郁永德？不会是他。刚把亲孙子赶走，自己无缝衔接住进去，传出去，像什么话。
郁大先生？郁二爷？这一辈的，都不可能是。一人带一家，谁住进去，谁就相当于郁永德钦点的继承人。郁永德真想放权，断不会用这样取舍不审，贻害无穷的拙招。
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人在安北的郁霖。
他入住老宅，让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这样的坏消息，足以让小瓷迅速清醒。
和郁枫同住过，她清楚地知道“身不由己”怎么写。
郁霖想对付她，有的是办法，她能躲过一次，十次，躲不过一百次，一千次。
马有失蹄，她也有疏于防备的时候。
回来前，只是听孟元青说，郁枫被弃，以后当不了郁家继承人了……万万没想到，他的待遇一落千丈，已经到了树倒猢狲散的地步……
才几天时间，局势竟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昨天以及今天，她亲眼见证了郁枫的衰败。
从前，老宅中佣人，谁敢擅离职守，更不会在背后议论他，贬低他。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也算是体会到从高处坠落的滋味了。
小瓷有些后悔。
她为报复孟元青，急于回来，很多事情疏于考虑，如果再缓缓，说不定，她能想到更好的办法……
现在，想回来的是她，想走的，也是她。
前后不过一天。
这无异于在挑战郁永德的权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