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莫当即应下，但脸上的担心显而易见。
郁永德年近八十，这么冷的天，怎么能和小年轻一样，出去玩冰钓呢。
“小姑娘，麻烦你了，今天留下来吃晚饭吧。”
“好。”
小瓷不想，但郁永德说这话的时候，根本没留拒绝的口子。他身上有威有严，即便一直在笑，给人亲近，却仍散发着凛然庄厉的商业之王气势。
鱼儿重回鱼塘。
小瓷洗干净手，往回走，不小心偷听到老莫和渔场负责人在对话。
“这段时间，鱼冬眠，鱼食是怎么喂的？”
“莫管家，是这样的，之前鱼食还是照常喂，但这两天不是又降温了吗，我应该会少喂点，甚至不喂。”
“好，喂鱼的事你比较清楚，你决定。”
“是，室内渔场我一定会负责好的。”
小瓷拎着空鱼桶，低头靠在后边听墙角，眼睫细微轻颤，像蝴蝶扑闪了几下。
鱼儿饱了不上钩，太重超过二十斤，对郁永德来说，也很难钓起来。
不喂鱼食，下一次，郁永德打窝，杆杆下去都是鱼。
莫管家不愧是跟在郁永德身边五十年的老人。
而这渔场负责人，也是一个聪明人。
他们很了解郁永德，并愿意为他花尽“心思”。
连鱼食这种细节都能想到。
小瓷不禁感到好奇。
郁永德在不信佛前，是个怎么样的人。和郁枫一样，心狠手辣？还是，严气正性，急公好义？
不管怎样，她都相信，他喜欢以德服人，对下属，那是极好的。
南庄的饭菜，要比老宅清淡，盘子里的蔬菜绿叶子，以及好消化的红枣南瓜羹，鸡蛋包豆腐，白菜蒸滑肉，都是老人食谱中常见的菜品。
小瓷一开始以为，他们会和上次一样，单独给她安排一张桌子，没想到这次，她被请上了主桌，和郁永德共进晚餐。这样的机会，这样的殊荣，外面的公司董事长，行业新贵知道后，应该会纷纷羡红眼。
开餐前，两人还聊了几句。开始吃饭了，又都不说话了。这对小瓷来说，并没有很难熬，食不言寝不语，习惯这种安静就能获得自洽，就是公筷私筷换着有点烦。
“老爷，霖少爷来了。”
老莫的话，让小瓷筷子一停。
“爷爷，我来晚了，不会没饭了吧？”
郁霖要比郁枫会说话，讨好老人，嘴巴像抹了蜜一样。
“家里有客人？”
要讲礼貌，小瓷放下筷子，与之对视。
郁霖意味深长地投来一眼，紧接唇角扬起，悠悠地笑了。
“这位是在老宅抄经的孟小姐。”
“哦，孟小姐。”
郁霖像是第一次认识她，装模作样，让人看了觉得恶心。
小瓷持以体面，“你好，霖少爷。”
“孟小姐，外面雪有点大，路上出了好几起交通事故，你短时间内应该是回不去了。”
说完，郁霖转身，“爷爷，我今天住这里，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
郁永德笑哼一声，说他：“蹭吃蹭喝，还要蹭住。”
一旁的老莫笑着添菜，还叫人把郁霖的房间收拾出来。
“孟小姐，今天是我疏忽，天气不好还把你喊过来，你留这休息一晚吧，明天我叫人送你回去。”
不出意外。
自己果然要留下来了。
小瓷笑着说没事，不想答应，也只能答应。
郁永德吃完饭先走了，老莫陪同，一起离开了餐厅。
这里的女佣都守在外面，眼下，郁霖和自己是单独相处的状态。
“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小瓷点头，语气直平敷衍：“嗯，是挺巧的。”
“你在老宅，是郁枫的下人，他不让我动你，现在在南庄，你要不要和我好好谈谈？”
“郁老先生——”
“闭嘴！”
小瓷陡然提高音量，吓得郁霖连忙回头，看人走远了会不会回来。
“现在在南庄，我自然是郁老先生的下人。”
她笑着强调，在这里，他也动她不得。
郁霖眯眼，想继续威胁：“我去求爷爷，让他撮合我们，你到时候，怎么拒绝？不好拒绝吧。”
她照样拒绝。郁永德身份再高，也决定不了她和谁在一起。
要威胁人，还得学郁枫，砍人大动脉，死活不顾。
“霖少爷，你不会的。”
小瓷知道，他就是口嗨，不稀罕点破：“闹到老先生那，他只会说你，你也不想在他心里，自己是个不学无术沉迷女色的败家子形象吧。”
“你说谁败家子。”
郁霖见她软硬不吃，快要动怒。
小瓷顶着张漂亮脸蛋，一针见血地问：“郁二爷关你禁闭的事，郁老先生是不是还不知道？”
郁霖一下就紧张了，“谁告诉你的？郁枫告诉你的？”
小瓷也不说，就让他去猜，“你再骚扰我，我就给你全抖出去。”
郁霖抿唇冷笑不说话，瞪着他的丑眼睛点头，“行，你别后悔。”
人生气走了。
正巧老莫也回来了，“孟小姐，我带你去住的房间。”
“还是上次那间吗？”
“是的，孟小姐不满意可以换。”
“不，我很满意。”
小瓷不挑，因为她对这里每个房间都不满意。
“霖少爷呢，你有看见他去哪了吗？”
“不好意思，我没看见。”
“好，没事。”
霖少爷去哪了。霖少爷被她气跑了。
郁枫昨天对他的威胁，今日全为她所用。
小瓷也是猜的。
关禁闭。郁霖在芝加哥上大学，估计发生不久，是最近的事，那远在地球另一端，郁永德不知道也很正常。
郁霖只是人长得恶心，实际要比郁枫好拿捏得多。
一个败家子就能让他破防，是有多希望得到家族长辈的认可。
小瓷没洗澡，坐在床边，窗帘只拉了一半。
外面的世界像是假的，雪花纷飞，如同碎掉的泡沫颗粒，滚动起舞，糊满整个空气，让人窒息又压抑。
快八点了吧。
没人给她打电话，微信也是，一个消息都没有。
她被人忘了。
又或者，被深深记着。
怎么办，不想动，要不就在这里睡下吧，一觉天明，等醒了再想办法。
不行。还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