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餐厅，明亮，整洁，素雅。
一张张小圆桌之间，点缀着一米高的木栅和绿植，巧妙地营造出独立的空间，又融合在整体中。
大家拿着餐盘，开始了自助式取餐。
颜芙挑了卤水鹅，酿豆腐，清蒸桂鱼，清炒芥兰。
又拿了一笼虾饺，和一盅虫草花炖鸡汤，觉得够了。
在一边等了会，等刘言平端着餐盘落座，处长也坐过去了，才走过去。
将餐盘放在两人对面，招呼了一下，低头吃了起来。
“这沙茶牛肉，风味很独特。”处长开始调和略显沉闷的气氛，“局长，粤菜合你口味吗？”
“我在广东上的大学。”刘言平淡淡地说。
看到处长给了自己一个眼神，颜芙停下筷子：“粤菜很接近江南风味，我很习惯。”
处长笑了笑：“看来，粤和江南，极易融合。”
“人有些差异，广东人有时候不认形势，一头犟到底。”刘言平夹了块白切鸡，蘸着酱油，“江南人聪明，识时务。”
“易地而处，再犟也会顺应形势，总不能把自己饿死吧。”处长看着颜芙，“小颜，你觉得呢？”
又在敲打我，就是想让我从了是吧，颜芙心里冷冷一笑。
“江南从来不缺豪迈绝伦的勇士，再长的时间，龙华寺烈士血染的桃花，也绝不会变了颜色。”
公然反驳……这是挑衅！刘言平眼睛猛地瞪向颜芙，目光凌厉凶悍。
颜芙昂头将视线迎了上去，分毫不让。
在党校人最多的地方反击，是她思考许久定下的策略。
即便作风问题不能拉他下马，御下无能的口碑，也必然能终止他继续上升的仕途。
代价是自己泼辣狠厉的风评，和在单位被群体孤立。
这个成本可以忽略，凶狠的标签也是一种保护，再说已经被孤立针对了。
色欲熏心的刘言平，不狠狠蛰他一下，会越来越肆无忌惮。
“小颜。”处长低喝一声，语气充满了责备，“怎么和局长说话的，赶快道歉。”
颜芙嘴唇张开，洁白的牙齿间，有力地蹦出来两个字：“休想。”
刘言平眼中愤怒地要喷出火来，誓要把对面寒冰般的目光烧融。
处长连忙坐到颜芙边上，扳过她身子，化解着对峙：“小颜，你太失控了，怎么能对领导这个态度？”
颜芙将她扶住自己肩膀的手拿下，处长态度不明朗，先对刘言平开火。
“饭还没吃完呢，处长请坐回去吧，我不会让外单位看笑话。”
“克制，知道吗？”处长低声嘱咐，回到了座位上。
颜芙夹了块卤水鹅，放在嘴里用力的一撕：“我为什么这个态度，局长心里最清楚，风雨如晦的处长，我想心里也很清楚。”
她用力地嚼着，感觉分外痛快。
“刘局长至今不知道我的仰仗，说明政治资源并不强悍。没有充分了解，就急吼吼地想拿下我，说明政治火候也有所欠缺。”
“这样的你，是怎么从省厅虚职，晋升为市局实权一把手的？”颜芙笑语盈盈，“这是个逻辑悖论。”
刘言平面色阴沉如墨，狠狠剜了她一眼，看了下徐处长。
“小颜，你太放肆了，非议领导，是要背处分吗？”徐处长优雅端庄的鹅蛋脸，气得通红。
“我忍让不是怕你，而是给你面子。”颜芙没回徐处长，看着刘言平一字一顿地说，“敢碰我，你绝对会后悔，这不是警告，是忠告。”
刘言平“啪”地掼下筷子，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徐处长狠狠瞪了颜芙一眼，连忙去追赶。
颜芙慢慢喝起了虫草鸡汤，来吧，看你有多少手段。
一声不吭的刘言平回到了客房，身体僵硬地坐在沙发上。
徐处长连忙为他泡了杯茶，安抚着情绪。
抿了一口，刘言平将茶杯重重一放：“你不是说你来教吗？就这结果？”
“她才来一个星期啊，哪有那么快。”徐处长坐了下来，“期间我和她谈过几次话，明显带着十万分的警惕，看得出来，性子极刚烈。”
沉默了一会，刘言平哼了一声：“我倒要看看有多刚烈。”
“局长，我看是不是算了？”徐处长征求地看向他，“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会屈服的，没必要强按牛喝水，出了事就得不偿失了。”
“越烈的马，我越是要骑。”刘言平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徐婉婷，你站那一边的，帮她来说话了？”
徐处长垂下了目光，这个男人，政治上真的很不成熟，他能当一把手，确实匪夷所思。
她知道颜芙的仰仗，但不准备说。
“要不再谨慎一些，查一查。”再点一点局长吧，“她是个聪明，有韧性的女人，没背景怎么会这样正面对抗？”
“以为说两句威胁的话我就怕了？刘言平一拍沙发，“早查得清清楚楚，没人帮她。”
你查清楚个屁，徐处长心里鄙夷地骂了句。
决定转移话题，他现在正在气头，不能理性思考问题：“一会要开课了，局长你先休息下，可别给丁副书记留下不好的印象，主次缓急要分清。”
欠了下身，转身开门正要出去，刘言平悠悠说了句：“年中的人事调整期快到了。”
徐处长身形顿了顿，低声说了句：“我知道。”
轻轻带上门走了。
颜芙吃完饭回去休息了一会，一点半，接待员将二楼的人员领到了宽敞明亮的礼堂。
一进门，热烈隆重的气氛扑面而来。
《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东海市委党校202x年党性学习班》的鲜艳横幅挂在了主席台上方。
大红绸布铺设的主席台上，一片花团锦簇。
着装整齐的接待员和服务员，指挥着年轻人在后排落座，一人发了一瓶矿泉水。
颜芙看着这一切，觉得分外的陌生和疏离，这不是我的世界，自己不属于这里。
领导们逐渐开始进场了，她神游太虚般，机械地跟随着众人起立，鼓掌，再鼓掌，从头到尾什么也没听进去。
心里只盼着早点开完，好回去休息，眼皮越来越重。
恍惚间，发觉自己被胳膊碰了下，是边上的短发男青年。
他声音极低地提醒：“别睡了，丁副书记要讲话了。”
哦，兼职党校校长的东海三把手，大官，她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