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正当青春,即使素服书生打扮,长袖鼓动间也尽是风华意气。
只需往那一站,便足以万众瞩目。
与此同时,不远处一辆看似低调,实则处处奢华的马车缓缓驶来。
人群唏嘘声此起彼伏,自然惊动了里边的人。
“清丰,怎么回事?”
男人的声音传出,侍卫立刻回禀,“殿下,好像是顾小侯爷和世子妃的马车坏了。”
“哦?”一柄浅碧色的白玉扇探出挑开马车窗帘,紧接着是半张白到不可思议的脸,薄唇微勾,“还真是。”
灰色布帘又晃荡几下垂了回去,伴随着男人玩味的声音,“既然遇上了,本王便当一次好人。”
于是乎林珺刚坐下,茶都没来得及喝就看到一个背上扛着大刀的侍卫阔步而来。
“小侯爷,世子妃。”
“你不是齐王身边的人吗”林珺端着杯茶,随口道,“齐王殿下的马车也坏了?”
顾燕帆没忍住多看了林珺一眼,心想她还真是仗着身份地位无法无天,天家的人能拿来这么开玩笑吗?
这要是换个人,赶上齐王心情不好的时候,掉脑袋也不是没有可能。
“世子妃说笑了,我家王爷恰巧路过,听说小侯爷和世子妃的马车坏了,想着送二位一程。”
宇文煜出生便是太子,除他之外,所有成年的皇子中,齐王最为出色。
表面上两人兄友弟恭,实际上的微妙角逐只要有心也能感觉到。
恰好,顾燕帆就在这些有心人当中。
宇文煜对林珺明目张胆的偏宠,京城无人不知。
虽然林珺现在不待见宇文煜,也不想掺和朝堂斗争,但基本的避嫌她懂。
“不用了,已经有人回去赶车了,马上就到。”林珺淡淡拒绝,“多谢齐王好意。”
清丰奉命而来,自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回去。
“我家王爷也是一番好心,世子妃何必推辞。”
不待林珺再拒绝,顾燕帆抢先应下,“既然如此,便多谢殿下了。”
清丰侧身,“请。”
林珺瞪着顾燕帆,这人是不是疯了,没事和齐王搅和在一起干什么。
而顾燕帆只是朝她伸出手,“夫人,走吧。”
这么多人在,顾燕帆肯定不会翻脸,但她要是驳了顾燕帆的面子,按这个男人的小心眼,之后肯定没完。
时间来不及了,还得指着他出京,忍!
林珺咬牙笑着,将手放在了顾燕帆掌心。
齐王宇文铭乃北枭国五皇子,朝堂上素来不争不抢,为人低调且随和,深居简出,名声很好。
林珺与他鲜少见面,记忆中还是在三年前。
或许这三年间某个宴会上二人也曾共赴,但林珺并无印象。
如今再见,林珺总觉得他好像变了不少……
“小侯爷。”宇文铭微笑着冲顾燕帆打招呼,转而又看向林珺,“珺儿,好久不见。”
不管心里怎么想,林珺肯定不会在皇子面前摆谱,“殿下风采一如往昔,倒是我们麻烦殿下了。”
宇文铭摆摆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林珺包扎着的手上,“听闻前些日子有刺客作乱,你这手可有大碍?”
林珺回答得很轻松,“没事,养一时就好了。”
顾燕帆眸光微闪,若无机缘求得灵药,养一时还是养一世,这可说不准。
自从上马车后宇文铭就一直在跟林珺聊天,顾燕帆也不介意,坐着没说话,心甘情愿当透明人。
他知道宇文铭肯定是冲他来的,不急于这一时。
眼看着定安侯府就要到了,果然,宇文铭话锋一转将话题扯到了顾燕帆身上。
“小侯爷自幼体弱,却能在危难之时挺身而出,本王当真是佩服。”
顾燕帆很能演,一把握住林珺没受伤的手,看向她的眼神温柔得几乎能溺出水来,“珺儿是我的妻,哪怕一死,我总也得拼一拼。”
林珺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想甩开顾燕帆的手,不料一用力发现手根本动弹不得。
宇文铭并未注意,“如今坊间对小侯爷多有赞誉,皆言将门虎子,根骨不移,老侯爷的得子如此,亦是将门之幸。”
将门虎子。
好一个将门虎子,谁都知道顾燕帆弃武从文,这四个字的含义可深可浅,就看有心人怎么探究了。
顾燕帆只当寻常谈笑,“诸位百姓厚望,臣愧不敢当,殿下就莫要取笑臣了。”
宇文铭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修长的手指随意把玩着那柄清透的浅碧色玉扇,既给人一种出脱尘世的高洁感,却也让人不自觉感受到冰冷的危险。
他想拉拢他。
马车内一时无言,连没上心的林珺也隐约察觉到气氛不对。
只不过还没等林珺细想,马车便已停下,定安侯府到了。
宇文铭依旧风度翩翩,“到了。”
“多谢王爷。”顾燕帆很是沉得住气,拱手行礼,像没察觉到任何端倪。
“无妨。”
顾燕帆很体贴的护着林珺下马车,在外人面前把戏做的很足。
而林珺都已经被迫配合一路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并未反抗。
二人微笑着目送齐王的马车离开,等确定人走了,同时收回笑脸,各自往旁边迈了一步。
“我说,你自己喜欢演戏就算了,下次别拉上我,小心我不给你面子。”
林珺冲他翻了个白眼,率先入府门,“赶紧安排出京的事,不然本小姐不伺候。”
红桃小跑着跟上,主仆二人潇洒的往后院去了。
顾燕帆看着那抹无拘无束的身影出神,只有无边的宠爱才能把她养成这副随心所欲的个性。
他本以为林珺是林相和皇帝手里的棋子,一枚贵重的棋子,现在才发现,她在那些位高权重的人心中远比他想象中重要。
所以他应该已经得到那个想要的答案了,这场婚事真的不是皇帝和林相的阴谋。
他想岔了,这一年的荒唐岁月都是林珺一时兴起。
这可真是……
顾燕帆心中百感交集,压抑数年的怒火原本时刻在翻涌咆哮,真到了要爆发的这一刻又忽然被浇了盆冷水。
虽无法熄灭,但一时半会也不能再次沸腾。
一个被世俗羁绊的疯子,注定要承担加倍的痛苦,怒火会吞噬他,道德亦等着谴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