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夏初霁眉梢间满是不解，加之绫婉玉就站在身旁，听到林奕的命令后，更是多了几分尴尬。
刚刚还基于安全考虑，让她和绫婉玉先离开此地，现在又要让她紧跟着他，而且还是要深入犯险，便更多了几分疑云。
绫婉玉在旁微微皱眉，知道林奕不会莫名其妙如此安排，必然有特殊意义。
“是出什么事了吗？”她关切道。
“刚刚那人，怕是处理器官供体的医师。”林奕语气极为焦虑，一边给手枪补充弹夹，一边确认着外套内侧的防弹衣是否穿好，继续道，“这种医师，一般都是在正规医疗机构任职，偷摸于私下接受黑活，若不是有手术安排，他们一般不会到场。”
他一番清晰的解释落下，绫婉玉与夏初霁皆神情色变。
“这下面，怕是有一台正在进行或是刚刚完成的手术……”林奕给手枪补充完两发子弹，拉下保险栓，身体便开始慢慢向地下通道处挪步。
他脑海中一闪而过那医师逃亡时白大褂上的血痕，暗自猜测手术怕是已经开始，又因为听见楼上的突袭行动的枪声，察觉异况而中途暂停。
想到这里，他的内心就更焦急了些。
争分夺秒，要快！
绫婉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跟着夏初霁一路小跑至通道跟前。
“我与你一起去！”绫婉玉语气担忧。
“婉玉，你在此等待。”林奕将指挥用的传呼机交予她，安排道，“待会突袭小队与救护团队抵达，让他们迅速与我们联系汇合！”
他的安排毋庸置疑。
她也知晓，此时此刻，夏初霁作为医生跟着他进去，才能起到最大作用，便也一刻没有犹豫，迅速应下。
夏初霁讶然于绫婉玉的默契与不争。
若换做是她，她怎么都要坚持几句。
“大衣你带上！不要再推脱！下面只会更冷，你要为更重要的事情考虑。”这次绫婉玉不再只是将外套递给夏初霁，而是直接扔给了她。
夏初霁迟疑了一瞬，便也不再推脱，只是朝绫婉玉微微颔首，便紧随林奕往下探去。
金属滚落的声响，沿着并不算光滑的水泥地面缓缓向前。
“噗噗！”
一声爆鸣，闪光弹的强光将甬道前方彻底淹没，林奕与副指挥迅速冲下，遮蔽于墙体之后。
“有人下来了！”甬道处传来惊恐之声，胡乱朝光线淹没处连开数枪。
林奕与副指挥默契对视一眼。
3,2,1……
烟雾与强光消散的一瞬，副指挥便朝声音来向随机连开三枪。
那头的抵抗之人，动作也很快，迅速躲于墙体凸出的边沿，仅伸出一只手枪，四射流弹。
你来我往……
副指挥与那人一连交叠开火三轮，两人都逐渐知晓了对方大致所在，射击的针对性也愈发的强，抵抗之人射出的一发子弹，甚至险之又险地擦着副指挥的防弹衣略过。
林奕握着手枪，眼中只有角落处出枪口的位置。
“砰砰！”
转火的瞬息，那凸起处的枪口，刚刚伸出。
一发灼热的子弹，连同扣在扳机上的手指一同贯穿，血肉撕裂与凄厉的惨叫声同时回响于甬道之中。
“冲！”林奕身先士卒，连连开枪压制前路。
副指挥眼眸震撼了一瞬，赶忙跟上，内心暗自惊道：好准的枪法！手枪也可以做到这般？
顽抗之人似是还不认命，附身爬着向前，想将被击飞的手枪捡回。
“砰！”
又是一枪，子弹直直打在那枪托之上，将地上那枪撞得更远了些，紧接着便是力道十足的一脚，踩在那人脚背之上。
“里面有几人？手术室在哪？”林奕的声音冷到极致，隐藏着极度的怒火。
那人见再无反抗之力，倒也识相交代道：“看守的还有一人！手术室在……”
他话音未落，眼眸中顿时涌现阴戾之色，断指之手猛从腰间抽出一把刀，割向林奕脚踝。
“小心！”与林奕保持了八九个身位的夏初霁惊的花容失色。
林奕却不以为意，稳稳地抬脚避开那一刀，又是一脚踢在那人腹上，凶猛的力道将那人踢得脸皮蹭地，向前滑行了好一段路。
那人挨了重重一击，脸色涨红得连黄胆水都要吐了出来。
“说话！”林奕一枪打在他眼前，灼热的火光吓得那人浑身直哆嗦。
“说话！我给你三秒，三！二！”林奕一脚踩在他头上，死死拧着。
副指挥看得心惊胆颤，都在犹豫要不要劝劝他。
毕竟他下手真的好狠……
都不带犹豫的，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对这些犯罪分子的心态摸得是一清二楚，枪法，经验，直觉，推理，无一不是顶级。
与那些天天坐在办公室里喝茶吹捧的政客，当真是完全不同，不自觉的就多了几分钦佩。
林奕手指扣动扳机的声音刚响，那人的心理防线便彻底崩溃，惨叫道：“最里面右手边，右手边的房间……里面还有一个胆小的医师躲着……”
林奕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对副指挥安排道：“你留在这看住他，我带夏法医继续向前。”
副指挥迟疑着，林奕级别极高，又是行动总指挥，他这个下属哪能让领导以身犯险，可一想到林奕那副杀神的模样，只觉得让他继续深探，似乎比自己靠谱些。
他还没说话，林奕便已快步走远。
夏初霁说不出，这种被他护在身后的感觉……
时光，像是回到了米耶的那个绝望的夜里，她无助地望着天际，渴求奇迹的发生。
那种望着他，向自己奔来的感受，不断刺激着她心跳起伏。
好像，有他在，一切都会没事……
有他在，她便也什么都不怕，纵是刀山火海，亦无所谓……
“女儿，你不会是喜欢林队长吧？”
“当然不是！”记忆中，她答得笃定。
而今，那个“不”字，却尤为刺耳。
愈发刺耳的，是几乎在耳畔响起的枪声，他抱着她，躲闪，回身，一发精准的子弹，射在门后冲出之人的脑门，鲜血溅射了满满一地。
他侧过身子，用身体为她挡去肮脏的血痕。
灼热的呼吸间，他嗓音低沉。
“随我来！”
他牵着她，一脚踹开那手术室的木门，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心电图仪器上极其低微的跳动声，让人心都凉了几分。
中央的手术灯下，一个年纪很轻的少女，毫无意识的躺着，胸口开膛破肚的切口，鲜血刺目。
“能做些什么？”这回，轮到林奕发问，将所有的希望，押注在面前高挑女人身上，眼眸中灰暗，却又一丝希冀。
夏初霁从一旁手术台拿起一副白手套再套上的瞬间，气场都变得冷静清冽。
她两指轻拉开切口，见是肝脏部位，眼眸瞬间多了几分光芒。
“切了一半，肝本就有一定再生能力，处理伤口后再抢救基本体征！”她语速很快，瞬间就给林奕一种在手术台上做助手的感觉。
他一手还握着枪，另一只手无助地搓着，因为他不知道他该做什么，毕竟是他的知识盲区，只得目光焦虑地扫来扫去，终是看见了躲在桌台下瑟瑟发抖的另一位男医师。
“滚出来帮忙！快！”林奕连拉带踹，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个早就吓傻了的医师拎了起来。
枪口抵上脑门，那人瞬间老实听话得不行，在一旁随着夏初霁的命令不停递着各种医疗用具。
林奕看得揪心，额头的汗都直直往下滴。
想开口问一句怎么样，但生怕打扰了夏初霁。
比林奕更紧张的，是夏初霁。
她切尸体解剖是一等一的高手，这样抢救濒死的患者，她也有些生疏。
体征仪器上的跳动愈发平缓，手术室除了各种刀剪落在医用托盘上的声音，便再无其他杂音，甚至呼吸声，都显得有些突兀。
走廊外，步履声忽地密集起来，数个身穿白大褂的急救人员在绫婉玉的带领下，赶到玻璃碎了一地的手术室门口。
夏初霁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血浆！血浆不够！”
急救人员见有主刀者，脸色也有几分惊讶，迅速响应道：“什么血型？”
夏初霁自然不知，但林奕知道谁晓得，保险栓一拉，漆黑的枪口就抵在了那胆小的医师头上。
“什么血型？！”他的语气，像是那人说晚了一秒，他要把这人毙了。
那人吓得连走几步，跑到手术台上，翻着一个文件夹，颤颤巍巍道：“Ab型血……”
“啊？！Ab型？”急救人员心一瞬就凉了半截。
不多见的血型……
“我们这边有o型血，只能少量应急，其他血浆不能用……”医护人员迅速翻着急救包，这还是提前得了通知，才从急救车上搬下来的。
夏初霁也揪心了一瞬。
器官采集手术中断太久，这女孩血压已经低到极度危险的环节，没有大量血浆供应，又是这样一个急迫情景，怕是神仙也难救回来。
不过她也暗暗猜到，这女孩血型怕是少见，要不然也不会被器官贩子盯上，毕竟配型越罕见的，黑市价格也越高。
“Ab型？”林奕听的眼睛都瞪大了几分，连防弹衣都不穿了，径直一丢就把胳膊撩了起来。
“快！快！抽我的，我是Ab型！”他的语气，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好消息。
医护人员面面相觑了一瞬，赶忙围了上来，一边取针管一边做着皮试问道：“之前献过血吗？合格吗？”
林奕拍了拍胸脯，催促道：“每年都献的，保证合格！快多抽点！”
那急救人员听的有些傻眼，第一见有人把抽血说得跟吃饭喝水一样，然定睛再一看，见是行动总负责林署长，手上动作瞬间犹豫了一下。
“快抽啊！”林奕看得急眼，恨不得一脚把这磨蹭的急救人员也踹走。
“哦哦……”听林署长亲自这般催促，那急救人员也不敢再怠慢，赶忙一针扎了进去。
……
滴咚滴咚……
滴咚滴咚……
血浆沿着导管滴落，起搏器的声音一阵一阵地落下，体征仪上愈发平缓的心跳终是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
“救回来了！救回来了！”手术室里骤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夏初霁咽了口口水，摘下手套，才顾得上擦去额头的汗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身侧魔性的笑声，一下把众人的视线都吸引了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靠在墙角，撑在椅子上，献血过多后的唇色，还泛着不健康的白。
他却笑得开怀，笑得酣畅淋漓，笑得仿佛中了天大的彩票一般。
“你笑什么？这么开心……”夏初霁白了他一眼，其实很想关心他，有没有失血过多的症状。
他却笑而不语，只是鼓着掌，朝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蓦然间，两人的眼神悄然对上。
他依旧开怀酣畅，笑得放肆，完全没有一个严肃的署长模样。
她望着他这般模样，一时间也没忍住，不自觉的嘴角便扬起一个隐隐的弧度，眼角微微躲闪的目光，带着一丝怨念，又有一丝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