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玫有些反感盛斯杨这么叫她“阿玫”。
这次尤其。
从心里涌上了一股恶寒，让她不适。
她按下心中的万千情绪，商业对话般地开口问他：“作为交换，你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
她真想不明白。
盛斯杨这么多年竟然是……卧底在杨晚清身边。
他为什么要把自己藏得那么深。
明明这种做法吃力又不讨好，他大可以放平心态当杨家的上门女婿，杨晚清不是很在意他吗？
为什么他还要这么做，难道真是为了致敬所谓的爱与自由？
未免有些过于理想和梦幻。
这是现实生活，不是理想的乌托邦。
盛斯杨抬眉，说：“我不需要你做什么。”
叶玫轻笑：“盛先生，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有些东西最好是明码标价，否则，你愿意给，我也不敢接。”
谁会将好处无偿地送上门来？尤其是像盛斯杨这样心思沉重而让人难以琢磨的人，更是不可能。
“我心甘情愿，就是想要帮你啊。至于我为什么要对付杨家，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恩怨。我逃到国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他们出了破绽，早该算清了。”
他勾唇轻笑，眼神近乎偏执。
而他又缓缓偏过头来，眼底逐渐染上了疯狂，兴奋道：“而我竟然还有意外发现……没想到安氏也淌了这趟浑水！”
“不可能！”叶玫厉声反驳，她的指尖用力收紧，指节开始微微泛白，“安北辰不是那样的人。”
“是吗？安北辰不是，那安月呢，他们的父亲安秉涛呢？整个安氏集团手下那么多人，你能保证都没有问题吗？”
“我不能，我不知道……”叶玫连连摇头，重复着，“别人我不知道，但至少阿辰和阿月他们不会。”
盛斯杨摇了摇头，一脸遗憾。
“真可惜，你还是低估了商人本性。你打心底里就这么相信他，但很不幸的是，他完全辜负了你的信任。”
“你凭什么这么说？”
见她不信，他依然不急不徐地慢慢回忆道：“你还记得陈菁菁那天的婚宴？”
叶玫怎么可能不记得，就是那天，杨晚清给她使了绊子，她当时还说以后要找机会查一查扬岭集团，为民除害来着。
只是婚宴当天跟这些往事和安氏集团又有什么联系？
他勾唇一笑，淡淡道：“你有所不知，那天晚上，我和安北辰私下有一次谈话。”
叶玫想起来了。
难怪那天安北辰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还话里有话。
“我想跟他谈谈你家茶山的事，只要愿意帮我赶走杨家父女，帮我成为杨氏集团新的董事长，我以后就立马收手，不再干预茶业和非遗相关的事。只可惜，他当时并没有直接拒绝我。”
他顿了顿，又拉长声音道：“他很犹豫，因为如果有我的帮忙，不知道能帮安氏省下多少事情，毕竟如果想让杨家父女出局，那拔根带泥，势必牵扯到安家，届时，对安氏集团也会带来不小的冲击。
但如果有了我里应外合，这些都不是问题，我能帮他们摘清嫌疑，还能帮保持他们这些年来的高速增长的企业收益。
只不过相应的代价就是你迟早会知道你奶奶当年被害的真相，而他就和你成为了敌人，你会恨他，反而我成了能帮助你的人。
所以，他犹豫了。你看，你们家视若珍宝的文化传承，在他眼里看来根本就不值一提，那些展览策划都是为了掩饰他们商业动机的保护色，而你奶奶当年的遭遇，他也不会帮你查，甚至阻拦你都来不及。”
听到奶奶当年的事情，叶玫的瞳孔骤然紧缩。
她愤然起身，走上前去抓住他的衣领，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告诉我，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盛斯杨轻轻地摇了摇头，忽而笑道：
“别这么激动，阿玫，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你以为十五年前安氏举家搬往临海市，真的有那么简单吗？不过，他估计也没想到，你早就已经有所察觉。而且，我会这么早就直接向你明牌。”
叶玫的指尖逐渐收得更紧，眼神凝成了一把刀，恨不得撬开盛斯杨的嘴，让他一次性把自己知道的都交代干净。
“你胡说，他不会！”
“你看……你明明也愿意相信我说的话，因为我说的都是真的。”
“不可能。”
盛斯杨冷笑一声，却又那么笃定坚信。
而叶玫勒着他衣襟的指节太过用力，以至于盛斯杨的呼吸已经有些急促，他抬起手臂想碰上她的手让她放松。
叶玫不想和他有肢体触碰，又触电般地松开他，坐回到沙发上。
“好，你说，你手上有哪些证据？”
那些足够指明柳莺长当年突发病情真相的证据。
盛斯杨卸了力，倒在沙发上，眼神散漫：“我手上的证据足够让当年所有参与过这件事情的人进去吃牢饭。不过阿玫，你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有些沉不住气了。
来她这儿当个老好人？那还真是留了点良心，但显然不是。
“你还没有猜到吗，阿玫？”盛斯杨整了整领带，低下头兀自笑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对你念念不忘，既然他不是你那个对的人，你能不能回过头来看看我呢？”
·
“阿玫，你那个同学已经走了吗？”
叶迎光半躺在床榻上，问着孙女。
叶玫一边搅拌着手中的蜂蜜水，一边回答道：“是的。”
叶迎光午休醒来后才听到韩叔说今天中午还来了其他客人，是叶小姐的高中同学。
“你没带他到茶山周边转一转吗？”
“不太方便。”
“嗯。”
叶迎光应声，差不多懂了。
叶玫将已经凉好的蜂蜜水端给爷爷，又出声问：“爷爷，最近家里还有人来吗？”
叶迎光摇了摇头。
叶玫垂下眼，那估计是盛斯杨最近已经有在打点。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还从没想过，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这么复杂，她从来就是捉摸不透。
他们到底还瞒了多少事。
叶玫轻叹一口气，又勉强笑道：“那就好，咱们在家里，也挺安全的，我现在开花店时间还算自由，我爸和昀柏也放寒假了，以后我们经常来看您。”
叶迎光点点头，抚上孙女的手背，似是在安慰她：“有些事情你不用太纠结，这么多年，我们已经顺其自然。”
叶玫眼神闪了闪，不由多想。爷爷那么爱奶奶，为什么连他都不愿意多为此事再付出一些精力吗，是真的放下了，还是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结果呢？
“对了阿玫，上次你说自己有个设计上的问题，想翻阅那些古籍，带一些书跟你的朋友们一起看，现在都挑好了吗？”叶迎光有意岔开话题。
叶玫垂下眼睫，苦笑道：“不必带走了，我就在这儿一个人看吧。”
似乎身边朋友，都不太能相信。
是她不敢再随便相信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