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泠泠这个郡主来得很突然。
不仅是周家毫无准备，就是被封为太子太傅的祈祝都表示疑惑。
按照规矩，第二日周家父女是要入宫谢恩的。
次日天刚蒙蒙亮，周泠泠睡眼惺忪的被梅香从被子里挖了起来。
好一番梳洗打扮，换上一身俏皮不失精美的衣裳，终于在天亮时到前院跟她爹汇合。
这会儿还在朝会，他们只需在散朝前到宫里，等候皇帝召见即可。
马车已备好，父女俩在陈氏又是担忧又是骄傲的目光中准备出门。
结果便听人说本该在宫中参加朝会的太子少傅祈祝到了，还带来了宫里的消息。
“太上皇自昨夜身体不适，太医院上下皆候命于左右，连前院正都入了宫。”
“今日不仅免了朝会，未来几日都是如此，你们便也不着急去谢恩，等宫里消息吧！”
如此小事自然不值当他亲自跑一趟。
果不其然，祈祝提出有事想单独跟周泠泠说。
亲爹周勤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这才看了眼闺女平静的神色，应了下来。
“好，那我和你娘去备菜，晌午留大人在家用饭。”
周泠泠点点头，祈祝亦是颔首致谢。
摒下众人，院子里只祈祝和周泠泠两人。
他开口便是见山道：“周姑娘可知为何太上皇要下令封你为郡主？”
周泠泠诚实的摇了摇头：“不知。”
她以为她家的功劳，早在给爹爹一个三代的伯爵抵了。
祈祝：“陛下也是如此想的。”
这个陛下，指的是萧炎。
他的神色变得复杂：“先前我困宥于一地，心中只有我族蒙受的不白之冤和一股不甘的怒火，待北疆紧握于陛下之手，北军在陛下手中如指臂使，我心中更是燃起一抹从未有过的奢望……”
周泠泠沉默地听着，她知道这奢望便是萧炎称帝，为祈家昭雪。
如今，他做到了。
“可狭隘如我，一不曾明白族中之祸的根源，二来却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便是年迈的老虎，也仍是百兽之王，陛下和我，甚至是你，所做所行种种，无一不在这位百兽之王的掌握之中……”
这是他进京之后，方从陛下口中得知的，太上皇手中握有一支神出鬼没的暗卫，比之历代皇家暗卫犹胜之而无不及。
得知此事后，祈祝满心的喜悦宛如被一盆凉水瞬间浇透了，甚至隐隐生出一抹不安。
这一年，北疆的变化堪称翻天覆地。
陛下不愿将周泠泠暴露人前，他亦不想恩将仇报，故而只给周父封了个伯爵。
可关于周泠泠，他们瞒得再好，当真瞒住了这位看似酣眠的太上皇吗？
祈祝原本不知道。
可这一道圣旨，叫他幡然醒悟。
太上皇，什么都知道。
……
可那又怎样呢？
送走叮嘱她万事小心，低调低调再低调的祈祝，周泠泠意兴阑珊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该高兴的。
自己没有看错一个人。
那位太上皇无论想做什么，她都不会害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又或者对方只是想把她笼络到他们皇家？
周泠泠半躺坐在院子里的大榕树下抬头望去，高大的榕树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头顶的烈日。
被封了郡主呢！
还有封地！
多好啊！
以后云水县每年都要给她纳税的。
即使整个县一年的税收，或许都比不过她空间里一个月的产出，好歹也是自己的地盘。
周泠泠脑子开始转悠，不然在云水县多种些高产粮食，还有她准备种的果树啊什么的，经济作物也来点。
肥水不流外人田，跟着她混，包好的！
……
新帝登基后，毫不犹豫的对自己人大加封赏，俨然把军中那一套有功赏之有错罚之直接拿到了朝堂。
这几个月，已经足够朝中众臣摸清这位远走边疆十余年的新帝行事是何等风格。
罚无道，诛奸臣。
五万北军被打散，两万并入京畿大营，一万并入羽林军，另外两万继位大典后返回北疆。
京畿大营和羽林军风气为之一振，不到三月便彻底掌握在新帝手中。
此外，新帝下令大开国库向北疆够买新粮，发放给各州县。
力排众议，三月后开恩科，取天下士子为己用。
以至于群臣包括六部尚书皆不敢置喙，一时之间，朝野上下令行禁止，仿若一片清明。
就不知这清明能持续几时……
然而当前，却真真切切有一件事，让群臣胆敢直触天威。
那便是当今陛下年逾弱冠，一无正妻，二无侍妾之流，后宫实在空悬。
哪怕是那些毫无他念的臣子们，对于新帝的后宫有人表示了深深的担忧。
其中尤以陈谢两家为最。
陈家是太皇太后母族，但她老人家已是日薄西山，新帝不是太上皇，对她老人家尊崇有限。
自新帝登基后大加赞赏寒门官员，重用他人，他们陈家受到的打压不小。
尤其是那位新晋太子少傅，疯狗一样咬着他们陈家不放。
一丁点错处都不愿放过，非要咬下他们一块肉来。
陈家上下，自不愿如此被动，而想要破局，最好的办法便是陈家再出一个皇后。
想到这里，陈家当家老爷子便有些后悔。
早些时候便有人提过，将族中女予北疆王为妃。
可那时候他们陈家自持身份，尚有不愿，如今却是要和那谢王几家相争了。
此种念头和对话，在京中不少人家出现过。
真真可笑！
周泠泠出门查看唐彬找到的几处铺子，顺路经过内城某一条街，刚巧便有陈谢两家府宅在此。
她随意一探，便得知了这些人如出一辙的对话。
周泠泠嘴角微勾。
这些人到如今还认不清，他们那位陛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想要算计一国之母的位置，怕不是在想屁吃。
以萧炎的脾性，他要么选一个对自己助益最大的，要么就叛逆一下选一个自己合心意的。
当然，身为一国之君，前者的概率比较大。
而这些世家门阀之女，短期看确实有所助益，可更多的却是尾大不掉的风险。
所以萧炎的皇后绝不会在这些家族里选！
也不知道对方知不知道自己正被这么多人虎视眈眈的觊觎呢……
周泠泠哼着小曲儿，不再看这些个糟心事。
左右如今她也是见不着萧炎的。
她嘛，先朝着大元第一奸商，啊不富商的目标前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