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北平郡,郡治土垠。
宽大的太守府内,一名年约三旬,相貌俊美的威武男子正凝视的看着一幅舆图。
此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刀削般的剑眉斜插入鬓。
一身银色甲胄寒光闪闪,背披素白披风,腰挎宝剑。
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正是右北平守将公孙瓒。
早年间,公孙瓒虽出身名门却因为母亲卑贱的缘故,只当了郡中小吏。
不过因为他长相俊朗,气质不凡,又逐渐受到了太守的赏识。
后来屡次抵抗北方胡人的入侵,加上之前平定了中山太守张纯的叛乱,被提拔到中郎将,负责镇守右北平。
右北平郡是防御异族的北方重要边郡之一,前汉的飞将军李广亦曾担任过右北平郡太守。
前些日子,一则令公孙瓒担忧的事情又发生了。
辽西乌桓大人丘力居暗中厉兵秣马,大有再度南下之意。
为此,公孙瓒也开始大力整军,并向各州郡征收粮草,以为军资。
“将军。”
一名校尉快步走进厅内,单膝跪地禀报。
“小人按您的命令让人去各郡的世家豪强征收粮草,可是那些家主都不愿意资助。”
“他们还说……”
说到这里,校尉的面色多了几分犹豫,似乎是不敢说。
公孙瓒闻言缓缓转过身,目光冰冷的盯着他:“他们说什么?”
“他们说……”校尉吞了吞口水:
“他们说将军您不过是为了扩充自己的兵力,才借乌桓入侵索要粮草。”
话音刚落,只见公孙瓒俊朗的面容瞬间变得阴狠起来,大怒道:
“哼,这些忘恩负义之徒!若不是本将保他们平安,乌桓与鲜卑早就将他们踏平。”
“如今我不过只是找他们要些许粮草就如此推诿,真当本将是死的么?”
言罢,他大踏步朝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声吩咐:
“备马!本将亲自去征收粮草。”
“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胆敢违抗本将的命令!”
这幽州,只能他公孙瓒说了算!
随后,一支全身白衣白甲的骑兵夺城而出,向着城南而去。
在距离土垠城外东南三十里外,是右北平郡望族黄肃的庄园,占地足有五百顷。
周围的土地几乎全是黄家的,相当于后世的3269个标准足球场那么大。
黄肃家产无数,在幽州是首屈一指的名门,也是最合适拿来开刀的对象。
公孙瓒虽是一介武夫,但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也非是全凭武力。
此时的黄家庄园内,一个年约五旬的华服老者正斜靠在一张精雕细琢的胡床上。
身旁跪立着两个绝美的侍婢,分别为其捶肩和喂水果。
在厅内的中间,一群衣着暴露的舞姬妖娆起舞,时不时做出几个撩人的姿势,让酒宴的气氛更加热烈。
两边分坐的锦衣男子俱是目不转睛,大呼过瘾。
“方今虽然是乱世,可是黄老爷您这里,却依旧有如世外桃源一般,还能听到如此美妙的仙曲儿。”其中一个乘机恭维。
现在的大汉残破不堪,到处都在打仗。
在幽州的南面还有巨贼张宁割据,东面诸侯联军与董卓打的火热。
各地的州郡也是叛乱不断,北方西凉胡人虎视眈眈,时常侵扰。
可谓乱的不能再乱了。
出了城,流民随处可见,甚至是弃尸荒野,无人收殓的尸骨。
这番话虽然是恭维,却也是事实。
黄肃听了这话,得意地笑了笑,接着又轻轻摇头。
“刘兄这话有失偏颇啊,如今世道虽乱,可对我们来说,那是再好不过的日子啊。”
“你等可知,这一年来天灾兵祸不断,又有多少人贩卖田地人口?”
众人转过头来,面露困惑之色。
但见黄肃脸上的笑容更甚了,解释道:
“告诉你们吧,光这一年的时间,我便以最低价收购了两百顷的田地,还有数千的农奴!”
“那些个贱民拖家带口的来投奔我,只要给口吃的,就能买他们一条贱命,比畜生都便宜,多划算啊!”
“就连我庄园上的产业,也扩充了一倍有余,仓库里的粮食多得都快发霉了,愁的老夫头发都白不少哈哈哈。”
“只要这世道继续乱下去,咱们的好日子,还长得很!”
黄肃的眼中闪过一抹贪婪,疯狂的神色,仿佛乱世不过是他的敛财工具。
作为庄园的主人,各种生活物资全都自给自足。
就算不与外界通商,一样可以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
而那些多出来的健壮农奴,则可以变成保卫庄园的生力军。
只要有粮食,就不缺卖命的人。
如此循环下去,家业便会越做越大。
其他人几人听了,也是连连点头。
这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
真希望乱世可以继续持续下去啊。
不过也有人面露难色,出言叹道:
“黄老爷,话虽如此,可是最近那公孙瓒竟然派部下来向我们索要粮草。”
“您说,他这不是不把我等放在眼里吗?”
黄肃听了这话,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屑:
“哼,公孙瓒不过是公孙家的庶子奴仆罢了,如今虽然仕官却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一个小小的中郎将,也敢在我等面前耀武扬威,他真不知幽州是谁说了算?”
“黄老爷,可公孙瓒毕竟手握军权,我们也不能不有所顾忌啊。” 一个年轻人面露担忧地说。
黄肃皱了皱眉头,不屑地摆了摆手:
“手握兵马又如何,老夫在此地还有些名望,大不了向州牧告上一状,也正好消消此人的气焰。”
众人听了黄肃的话,都觉得有道理,纷纷点头称是。
公孙瓒实在太过分了,不去找那些贱民征收粮草,居然来找他们。
是得好好打压打压才是。
这时,一个下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禀报:
“不好了老爷,公孙瓒带着大队人马朝庄园来了!”
方才刚刚安定的众人面色大惊,开始坐立不安起来,纷纷将目光投向黄肃这个主心骨。
“黄老爷,要不先避避?”
一人悄声提醒。
“公孙瓒粗鄙无礼,怕是不好打发啊。”
黄肃眉头一皱,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避什么避!他又能把老夫怎么样?”
“我倒是要看看,在这右北平,何人敢触犯我黄家的霉头。”
说着,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袍,准备亲自去打发公孙瓒。
其他人见有黄肃撑腰,胆子也壮了起来,纷纷跟在后面以壮声势。
方一出府门,他们便看见数百身穿白衣的骑兵疾驰而来,烟尘漫天。
那些骑士背后背着弓弩,手里提着丈长的马槊,面上覆盖银白兽面,冷若冰霜。
即便是百步开外,也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所散发的肃杀之气。
这就是公孙瓒麾下的精锐骑兵——白马义从。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可鉴,白马为证!”
骑兵队伍中突然传出一声震天的呐喊,直叫人听得心惊肉跳。
以黄肃为首的豪族家主,脸上瞬间多了些苍白,气氛变得压抑至极。
不一会儿,以公孙瓒为首的骑军便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公孙瓒居高临下望着黄府前的众人,眼中流露出一丝蔑视。
手中长槊轻举,遥指前方,冷声喝道:
“黄肃!本将为了抵御乌桓,保境安民,向你征收粮草,你为何拒不纳粮!”
黄肃稳定了一下心神,不慌不忙的冷声回道:
“公孙将军,你说乌桓人入侵,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呢?”
“再说辽西乌桓大人丘力居早就归顺我大汉,受刘州牧管辖,岂会造反。”
公孙瓒闻言,目光瞬间变得冷厉起来:
“老匹夫,休要巧言令色,你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乌桓人哪有信义可言,若不是本将在这边境苦苦支撑,你以为你们还能如此逍遥自在?”
黄肃也不给好脸色了,环抱双臂嗤之以鼻的说道:
“公孙将军,这乌桓的事,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可管不了。”
“你要征收粮草,一无州牧的文书,二没有朝廷的诏令,我们又凭什么交粮。”
“老夫说句不该说的,将军怕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公孙瓒听了这话,心中更加愤怒。
他没想到这老头言语如此犀利,反倒是倒打一耙,诬陷他谋反。
看来今天,不得不使出点强硬手段了。
“来人,把黄家上下围起来!”
公孙瓒一声令下,身后的白马义从纷纷行动起来。
接着,他又命令一名骑士回去调兵,准备过来运粮。
既然不给,索性就直接抢了,免得多费口舌。
黄肃见状,脸色大变:
“公孙瓒,你这是要干什么?你这是公然强抢!我要向州牧告你!”
“哈哈哈哈!”
公孙瓒狂妄的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
“你说刘虞那老匹夫?”
“哼!”他眼里满是不屑:“若不是这老匹夫软弱无能,本将早就把那些乌桓人杀干净了!”
本来靠着军功,公孙瓒有自信可以爬到太守的位置。
就因为刘虞的怀柔政策,让各地的胡人归顺大汉,边境也比以前安定了许多。
所以靠着军功往上爬的路子便行不通了,此时有这个机会,他又怎么会放过。
这世道没有家族的资源,根本就不可能举孝廉入仕。
公孙瓒冷笑着看着他们:
“我告诉你们,若不交出粮草,我定将你们以通敌论处!”
黄肃心中有些害怕,但仍嘴硬道:
“我们可都是本地的名门望族,你这样做,还有王法吗!”
公孙瓒却毫不理会,耻笑一声:
“王法?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命硬,还是他们的命硬。”
“在这里,我便是王法!”
威胁的目光投去,所有人纷纷吓得后退一步。
黄肃看着公孙瓒癫狂的样子,心中明白,再僵持下去对自己不利。
只能暂时忍耐,到时候去找刘虞为他们做主。
就在公孙瓒号令士卒去各家抢粮的时候,这一切已经落入来幽州执行任务的徐晃与韩当的眼中……